一个不喜欢表露自己的人,或许是因为幼年的表达没有得到正面的反应所致。我大概就是这么一种人,连即将奔赴刑场都不敢告诉家人。那是一个冬日的的早晨,我穿着黄马甲,像一个真正的犯人一样被带上法庭。
鉴于目前的证据完全对我不利,如果做无罪辩护,那几乎等于自寻死路。即便我不愿意,也只能跟着陈光的节奏跳舞——将自己变成一个疯子。
我们已经假定了我当时是发了疯,记忆并不清晰,但是我记得有一个蒙面人,还必须坚持这种观点。我坚持自己见过一个不存在的人,那么旁人就会很自然地将我当作是一个疯子。加上我去看过精神科和入院的记录,我便能顺理成章地变成一个精神病人。
按照计划,陈光会在首次庭审后申请鉴定,以便给予我适当的封号。
到了庭上不到一会儿,我的思绪竟然开始开起了小差来。是不是有人也曾在我现在所坐的地方,听凭那些不知实情的人主宰?我逃避着审讯,仿佛我只不过身处菜市场,只听到遥远的讨价还价之声。
时间缓缓地流逝,思绪又彷如断线风筝一样飞出了对流层。一阵呼唤将我从宇宙中拉扯了回来。至于我当时想了些什么,我当时就已经忘记了。
“被告,请你集中精神。”审判长盯着我看,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一只怪胎。
原来,是陈光要问我话。
我将我知道的都再次复述了出来。而且,他还特地问了我在看守所被送往医院的事情,以及我去找师兄看病的事。
回答完了陈光的问题,我便瞧了一眼检察官。只见他嘴角微翘,仿佛早已经预料到陈光有这么一步。当轮到他陈述的时候,他照例列举了很多的证据,最后还问我:“你所看的精神科医生叫李乾对吧?”
“是的。”
他点了点头,竟然向审判长申请传召证人。审判长毫无疑问地同意了,师兄竟然作为控方证人出庭!
到了这时,我开始觉得他们审的果真是我,连忙看着陈光。只见他一脸凝重地看着证人席上的李乾,像是闹肚子一样握着拳头死憋着。
“被告去找你看病,以你专业的角度来看,他有精神病吗?”检察官问李乾。
“他陈述的症状很奇特,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得了妄想症。但是急诊室也有对他进行过救护,这么看来他并没有妄想症。我认为这种应该是属于某种未知的行动功能障碍症,而不是精神病。”李乾面无表情地回答到。
“那么,你认为这种病在发病的时候会对别人造成伤害吗?”
“这最好咨询一下神经科的专家。不过,按照他进急救室的情况来看,他发病时是动不了的,不能伤害别人。除非他开着车。”
问完了李乾,检察官就展示了一份急诊室和神经科专家对我的病情的判断。这些人无疑都没见过这种怪病,却至少可以肯定我发病的时候是不会去伤人的。那也就是说,我杀人的时候肯定处于正常状态。
有利的情况突然变成不利,早知道坚持做无罪辩护了。陈光的眼神中无时无刻地散发着这种想法。
他站起来反问到:“我的当事人与死者并没有任何交往。所以,他完全没有杀人动机。从现场的影像来看,他从现场跑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呼救,这不是凶手该有的行为。”
“他逃出来之前是否经过思考,是否想好了掩饰的办法。这些都无法考究。但是,你说他没有动机,这并不成立。被告说他是因为要帮常悦案搜证而去找死者的。那么,他很可能是因为不想死者吐露真相而杀人。”检察官说。
“反对检察官作出毫无根据的推断。”陈光说。
“并非毫无根据。”
检查官说着拿起了一张放大了的照片,是一张监控录像的截图。上面拍到了一男一女在事发地外面的巷口接吻。那女的正是常悦,而那个男的竟然就是我!
由于出现了神奇的证据,陈光果断地申请择日再审。结果,我又再次回到了看守所。不仅如此,被来已经被延长过的羁押限期又再一次被延长了。
我在这里认识了几个人,都是些打家劫舍的家伙。不过,他们被控的罪行都没我的严重。相较之下,他们已经算是“好人”了。他们看到我无精打采地回来了,便笑着来戏弄我。
在放风的操场上,一个叫做火鸦的中年壮实大叔问我到:“怎么样?被好好地耍了一通了吗?”
“哦,幸好我在开小差,不然法庭就变成刑场了。”我无奈地说。
“唉唉?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其他几个我认识的家伙也围了过来。
这里并没有什么娱乐,除了新闻联播和躲猫猫之外便就只有八卦别人的事情。我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对他们说了庭审的经过。
“嗯……”火鸦摸着自己下巴上的须根说,“那照片是伪造的吗?谁会干这种事?”
“当然,我只见过那女人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