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贾璘离开后,顾涟这才坐下与顾怀石一起收拾棋盘上的棋子。
“父亲,我看子文一改往日的书生文弱之气,如今倒是果敢成熟了不少,或许日后他真的能完成你的心愿。”顾涟将手中的棋子投入一旁的紫檀瓜棱围棋罐中笑着说道。
顾怀石闻言捋须而笑道“他毕竟是李唐后裔,身具唐高祖的血脉,经过历练之后,自然会脱颖而出的。”
顾涟闻言轻笑一声,随即皱眉问道“我依旧还是不明白,那人到底是如何让自己的儿子顶替掉义忠亲王之子的,如此李代桃僵,借鸡生蛋之法,真的是闻所未闻。”
“哎!”
顾怀石闻言叹了口气,神色复杂道“为父虽然有所猜测,但是具体的详情依旧没有弄明白。”
“那天禧30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顾涟迟疑问道。
顾怀石闻言神色阴晴不定,良久后才徐徐说道“那一年发生太多事情了。”
“那一年,我大周军队在萨尔浒之战中大败而归,随即辽沈失守,天下震动。太上皇也因此突然从西苑返回了大明宫。”
“那时太上皇才得知静嫔已经快要临盆了。”
“那传言义忠亲王二次被废太子位,是因为祸乱宫闱,此事竟然还是真的?”顾涟吃惊道。
顾怀石神色阴沉道“恐怕如此了,当时太上皇修玄,令义忠亲王监国,义忠亲王居于大明宫,自然是不缺机会与静嫔相会的。”
“那后来了?”顾涟继续问道。
顾怀石神色愈发复杂难明,徐徐说道“后来形势急转而下,先是’延禧宫之变’,静嫔待产的延禧宫出现两伙不明身份的匪徒,虽然锦衣府随后赶到,留下了静嫔所产的一女,但据说静嫔生下的乃是一对龙凤胎,那名男婴却不知所踪了。”
“随后便是太上皇一怒,二废太子,遭贬的义忠亲王心有不甘,举兵而战,最后身死当场。”
“那么定然是那人抢走了男婴,从而用亲子调换了他。”顾涟徐徐说道。
“不,抢走那男婴的只可能是义忠亲王的势力,不然如今子文也不会处在甄家的监护之下。”顾怀石摇头道。
“既如此,我想不到那人是如何办的呢?”顾涟皱眉道。
顾怀石闻言眼中精光之闪,徐徐说道“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义忠亲王的势力中有那人布下的暗子,那个暗子便是趁着混乱,调换了男婴的。让甄家那些人认为子文依旧是义忠亲王的儿子。”
“如此也才能解释,子文为何会被送到金陵,因为金陵远离神京,避免了锦衣府的追踪,而凭着甄家在金陵的势力完全可以庇护子文。”
“那子文的养父便很有可能是那个暗子了。”顾涟说道。
“是呀!”顾怀石感叹道“毕竟子文的养父在没去神京前,在金陵生活了二十多年,而那人早就开始将白莲教的的触角向江南延伸了。”
“5年前,锦衣府的人南下,子文的养父,也是在那一段时间家中失火而亡的,这此间种种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加思索了。”
“啧啧!”
“那人的手段实在是令人赞道呀!”顾涟不由感叹道。
“哼!”
顾怀石闻言不由怒哼一声,不快道“他的确有心计有手段,不然他这个李唐遗脉如何能成了白莲教的教主,让信徒广布江南的。”
“那如今在山东作乱的闻香教教主徐鸿儒,他又是个什么情况?”顾涟皱眉道。
“那不过是那人推出来的替罪羊吧了!毕竟锦衣府也不是吃素的,他大力发展白莲教,也不是无迹可寻的,如今有了徐鸿儒,也能多少转移朝廷的目光了。”顾怀石感叹道。
“既然那人如此了得,父亲又一直说,我顾家深受哀帝之恩,不得不报,那为何天禧30年,大周朝廷纷乱之际,他邀请你相助,你为何没有答应,反而趁机致仕归隐了?”顾涟不解道。
顾怀石闻言盯着顾涟,认真道“那是因为那人有枭雄之姿,却无英雄之志呀!”
“为了报国仇家恨,他不惜将亲妹妹送进皇宫,做了静嫔,为了能让这江山重归李氏,他不惜让刚出生的儿子冒险替换掉义忠亲王之子。”
“这些也便罢了,我最终没有应允他乃是因为他太偏激了,为了达到目的,引得大周内乱,让他有机可乘,他竟然萌生了相助女真人入关的心思。”
顾怀石说到此处不由怒发冲冠,气愤道“他忘了,我顾氏虽然要报他李氏的恩,但无论是李唐还是大周,那都是我汉家的天下,这神州岂能容女真蛮夷沾染,他被仇恨野心迷住了眼,忘记了华夷之别。”
“自从我知道了他的这个心思后,我便知道,我们不是同路人了,我是要报恩,但我一辈子读圣贤书,也想为这天下寻个明君圣主,显然那人不是我要找的人。”
“所以,5年前,那人来信告知父亲,子文的身份后,你便将子文收为弟子了,你是想自己培养一个明君圣主来吧!”顾涟神色复杂道。
“是呀!我想这也是唯一能既让我报私恩,又能顾全大义的办法了。”顾怀石低声喃喃道。
“那你让我发展复社也是为日后做准备的?”顾涟挑眉道。
顾怀石笑道“江南文人爱结文社,我隐居在此十五载,可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江南士人依旧感怀哀帝之德的不再少数。”
“人都说乱世文人不及武将重要,这话自然有道理。”顾怀石道“可得民心者得天下,那何为民心了?”
“百姓愚昧,民心混沌,所谓民心不过是士林清议而已,如今子文既然有从武的打算,有着义忠亲王势力的暗中相助,日后这兵权他自为之。”
“而文官清流物议这方面,我自然会为他为之,到时候实力名分皆具,就看能否有机会,最后以蟒吞龙了。”顾怀石双眼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一时让顾涟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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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贾璘下了楼来,没走多远,便见李修文正在甬道旁等着他,贾璘不由笑着上前道“你不是随你父亲先离开了吗?”
李修文闻言,不由笑道“这不是多日没见你,这才找了个借口,留下等你了。”
贾璘闻言笑道“那正好,我之前还遗憾没有机会与你道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