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狐，就这么彼此对峙着。

周围没有什么声音，有的只是仿佛已存在万年的岩浆湖面，依然翻涌发出的声响，却显得那么遥远。

空气依然炙热，飘荡在人狐之间。

“看来，我久病于此，不晓世间事，不知何时竟出现了这么一位人族少年强者。”

声音低沉，仿佛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从那只狐狸的口里发出，打破了这里的沉默。

狐妖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不知少侠来此，所为何事？”

“我自然是为玄火鉴而来。”

六尾狐看了眼朱仙手中的玄火鉴，道：“看来，阁下已经得偿所愿了。”

朱仙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

六尾白狐却没有动弹的意思，依然趴着不动，澹澹道：

“阁下已达成所愿，却还未离开，莫不是真想做一身狐狸裘衣？

这倒也不难，我命不久矣，倒也无所谓生死，不过，还请饶过我那不懂事的妹妹一命。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该出去见见这世间的繁华。

我观阁下眉宇间虽含煞气，却是个好人，多谢了。”

朱仙多看了它两眼，道：“对生死，你倒是看得很开。”

六尾狐摇了摇头，道：“不过早有定数罢了，又何必强求。”

忽然，一道白影闪过，飘下了一道白色身影，赫然是那个柔媚之极的三尾妖狐。

只见她落到六尾白狐面前，脸上不知怎么，带着几分惶急，身上原本整洁的衣服，此刻竟也有几处撕破污秽的地方。

三尾妖狐幽幽的声音，道：“大哥，你没事吧？”

六尾白狐笑了笑，澹澹道：“这位正道门下，亦正亦邪的小兄弟，还没有对我这只垂死狐狸动手呢！”

三尾妖狐脸色却有几分凄然，低声道：

“大哥，上边除了和这少年一起来的两人外，连焚香谷也来了两人。”

六尾白狐身子仿佛也抖了一下，转头向她看去，道：

“是上官那个老家伙吗？”

三尾妖狐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是两个年轻一辈的弟子，但他们道行颇深，我、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六尾白狐怔了一下，微微叹息一声，道：

“唉！你不过才三百年的道行，又怎么能和这些名门大派的出色弟子相抗，罢了，罢了。”

三尾妖狐柔媚已极的脸上，竟是怔怔滑落了两道泪痕：

“可是，大哥，如今这火龙洞里再无去路，上面又被他们四人封住，现在只靠大黑蛭勉力挡住，但我看他们法宝厉害，怕不出一炷香的工夫就攻下来了。

我们、我们怎么办啊？”

六尾白狐看着她，吃力地抬起前爪，似乎想抓住她，但举到半空，却又落了下去。

喘息半晌，方道：“你还没看出来吗？

就算他们不来，我也不行了。”

三尾妖狐的泪水，滴到了白狐那纯白如雪的皮毛之上。

倒是白狐的声音，听起来却好似平静得多：

“三百年来，我东跑西窜，整日整夜，都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既怕焚香谷的人前来追杀，又要日夜忍受九寒凝冰刺的冰毒攻身。

可是到了今日，终于还是逃不过去。”

三尾妖狐凄声道：“不会的，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白狐缓缓摇头，低声道：“我将近千年的道行根基，在这三百年中，都已经被这九寒凝冰刺的冰毒一点一滴地坏了。

如今，我全身冰冷，寒入骨髓，已是不成了。”

三尾妖狐身子一颤，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三尾妖狐，那个柔媚的白衣女子，此刻凝视着下方的岩浆湖。

忽然，有一滴泪珠，悄悄滴落。

狐狸也是有泪。

妖孽也是有情。

朱仙只是静静看着，心中不由颇为感慨。

“三百年了，大哥。”

她低低的、哀哀的道：“整整三百年了，从我修道小成那日，在狐歧山遇见了你，从那以后，我就跟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