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老一番话下来，江辰第一反应是天真。

但仔细想了想，他觉得这或许不应该称之为天真，而是应该叫做纯粹。

一个知识分子，学者的纯粹。

正是因为纯粹，他们才心无外物，甚至不通人情世故,也正是因为这分纯粹，使得他们看上去往往天真，总是容易被欺骗。

是以最终江辰也没发表什么激烈的言辞，只是笑着说道：“有倪老您说的那种可能，但作为一个生意人，其实我更倾向于另外一种，那就是哪怕赚了钱，赚了很多很多钱,也不投入研发。”

“为什么？”

倪老便有些困惑。

他是学者，是科学家，他的一辈子都在研究自然科学，人心，人性，真不是他的长项。

江辰笑道：“很简单啊，明明可以躺着赚钱，为什么要费力站起来呢？

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明明买进来一组装就能轻松赚钱，为什么要把赚来的钱砸进研发，拿来享受不好么，拿来赚更多的钱不快乐么？”

“可是，万一哪天人家不卖给咱们了呢？”江辰说的并非全无道理，但倪老还是不能完全认同。

江辰摇头：“我觉得不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做生意为的就是赚钱,对于那些老外来说，咱们什么都不研究，全都买他们的，那才是他们真正乐意见到的。

反过来，一旦咱们认真投入研发，他们反而会慌，会制裁，断供。”

“那听你这意思，研发是错的，不研发还对了？”倪老哑然失笑。

江辰乐道：“这是两码事啊，站在那些老外的角度，咱们研发自然是错的，只有不研发，他们的东西才能一直卖高价，他们才能一直靠剥削咱们过上好日子。

可站在咱们自己的角度，为了不一直挨宰，为了不被剥削,研发，自己拥有，是必由之路。”

“那你又说哪怕是赚了钱，老柳也不会把钱投入研发？”

“因为他可能根本就不在乎咱们是不是挨宰，会不会被剥削。

咱们即便挨宰，被剥削，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可以轻轻松松赚到很多钱。

反过来，他如果非要砸钱搞研发，那就大概率是在跟钱过不去，因为研发烧钱，可能还会打水漂，因为人家老外也不傻，与其培养一个竞争对手，不如另外再扶持一位代理商。”

有些东西江辰也是这些天才慢慢想明白的。

倒不是说洗白什么，恰恰相反，他觉得不论怎么洗，有些东西都是洗不白的。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当下联想的策略并不能简单的定义为错。

联想最大的错，是在从当买办大把赚钱的时候，没有对研发给予足够的重视。

说白了，它是真的把自己定义成买办，定义成帮助老外收割国内的工具了。

它真的就只想躺着赚钱，怕得罪洋人老爹，而忘了初衷，忘了应当肩负起的责任。

倪老是不太通这些东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傻。

恰恰相反，他其实是很聪明的，江辰说的他都能理解。

沉默良久，叹道：“你就那么确定即便将来赚了钱，他也不愿意投钱搞研发？”

“我确定。”

“人都是有惰性的，能舒服就没人想吃苦。”

“而就我个人的观察和接触情况来看，柳总，就是一个标准的商人。

商人逐利，追求的就是钱，利润，什么家国大义，什么民族荣耀，那从来都不是他考虑的东西。”

“我也可以很肯定的说，即便将来赚到了钱，柳总想的也只会是如何安稳的赚到更多的钱。

他不会真心想搞研发的，即便倪老您现在不走，用不了多久，他也会想法设法将您赶出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