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仅是一伙人施暴,当质子的可是要面对偌大的秦国,一旦无原则、无底线退让,只怕任何一个大秦百姓都敢指着鼻尖羞辱。
那还怎么活!
尊严。
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灵魂深感上一世是生在了好国家好时代,此时此刻才发现这两个字如此沉重。
其二,陈穆也是断定那宦官不敢真下死手。
燕国质子入秦都,没等进城就被穿死?
道义两个字虽是个蛋,但任何时候都要扯。
不然燕国等诸侯各国如何口诛笔伐且不用提,那宦官自己肯定是活不过明天了。
其三么。
身为燕公子,接秦王旨,说破天也没有跪接的道理。
这礼法官司打到天边,秦国也不占理。
陈穆忽然牙疼似的嘶了一声。
【弟虽为燕公子,既入秦、即为秦人】,还被封了个安平君,这就是说,再接旨就必须要跪了。
不是不能跪。
而是一旦跪了,刚才苦心打造的强硬人设就破功了。
接下来秦国必然持续打压自己的心气,子曰:蹬鼻子上脸,逮着蛤蟆攥出脑白金来。
陈穆紧皱眉头。
他似乎看到一大波羞辱正在赶来。
“公子?”
一旁的柔儿怯生生呼唤,“您、怎么了?”
“没什么。”
陈穆若无其事的一笑,顺手捏了下尖尖天然小下巴,“就是在思考一件事。”
“什么事?”
“我的小柔儿咋这么好看呢。”
“……。”
柔儿立刻低头,小手捏着裙子,俏脸红成了大红布。
仔细看才能发现,她紧紧抿着的嘴唇里藏着甜甜的笑。
……
雄霸西北八百年的大秦王都依龙雀山而建,历经多次修葺扩建,如今围绕王宫呈五环城结构,占地不下百万顷,每一环都是一层防御屏障。
三环城内,东南角,一行人终于在一座府邸前停下。
粉墙黛瓦,高墙大院,颇具一番气势的宅院却墙头长草,透过倒厦间敞开的红漆大门,能够看到院里青砖缝隙里杂草丛生。
看来这座宅邸已废弃多时了。
陈穆下车进正门,名叫裕保儿的小宦官前面带路。
“这院子本是宜侯府的别院,十年前宜侯获罪被抄斩,院子也充了官。”
裕保儿带着秦地特有口音的腔调很动听,“前年谏议大夫范大人想花十五万两银子买下这座院子,相国大人都没舍得卖;如今赐给了您,王上还是看重安平君呢。”
小宦官回头看过来,带着讨好的笑。
陈穆却听出一点不一样的意思。
秦相国与秦王似乎不对付。
心里揣测,他指了指过道旁垂手站立的二十几个人,“这些人是……”
都是仆役,有老有少,男少女多。
“回安平君,这是给您的奴仆。”裕保儿笑道,“您大老远的来,随从也少,相国大人怕委屈了您,特地送了这些使唤人给您。”
陈穆扫了眼一干仆从。
别说,素未谋面的大秦相国还是个讲究人。
这些仆从满身绫罗绸缎,穿的比自己都好,从打扮上看有管家、车夫、花匠,有厨娘、老妈子、侍女。
尤其是那几个年轻侍女,身段婀娜,面容姣好,比不上小柔儿那般娇美可爱,也有几分动人姿色。
不用问,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盯梢听墙角的奸细,估计自己放个屁都能传进相国府里。
晚上要是搂着哪个侍女睡一宿,第二天所有细节都会出现在密报里,是上路开团还是下路开团,是猛攻高地还是直扑野区,事无巨细。
想拒收,陈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冲着云伯点头,“让他们干活吧。”
这就是当人质的无奈,明知是饵也要吃。
何况这五进的大院落,正房、厢房、厨房、耳房、茅房、库房算在一起不下五六十余间,再算上前院、后院、东西跨院、前后花园,占地多少不清楚,总之是挺老大的。
总不能自己这一行四人收拾,累死也打理不过来。
这些家务陈穆当然不操心,交给云伯就好了,自己带着小柔儿走进正堂。
“是。”
云伯答应一声,示意那些仆人,“诸位,先打扫内宅,让公子有个下脚歇歇腿儿的地方。”
不成想,领头的管家尖笑一声,“老伯,我等是相国府派来伺候公子的,这等粗活可不是我等份内之事,您老还是花些银两雇人打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