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雨来的尤为迅猛,它像是从天上泼下来的,泼在大地上,也泼在了约姆镇子,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这场雨会下多久,这样的大雨会对明天造成怎样的影响,庄稼地会不会被淹,山上的石头会不会滑下来砸到人,好不容易铺好的路会不会又要重新修整,房顶会不会渗水,院墙的篱笆会不会被冲毁,第二天的集市还要不好赶了,哦,对了,拴在门外的狗要不要放进屋子……这所有的一切,都无人关心。
今夜已经很晚了,但一反常态,约姆镇上大多数人家的窗户都亮着灯,似乎他们都有心事,而且这心事还或多或少都有点类似。
有几家的灯光暗了些,但仍亮着灯。
巴利酒馆里,驼老头嘬着旱烟,眼神复杂的看着床上睡着的小女孩,认真回忆自己大脑里,关于养育小孩,那为数不多的知识。
小女孩咳出了声,被烟呛到了,巴利手忙脚乱的掐灭烟斗,想打开窗,可动作开始了一半又收回了手……窗外还下着雨呢。
这雨可真大啊,巴利想着,目光慢慢的转到了一个方向,在一栋栋的房屋后面,在一棵棵大树后面,似乎看到了伊莱蒙特的庄园。
“今晚,他们应该不太好过吧,恩,明天可以问问纳戈尔。”
睡梦中的小女孩皱起了眉头,巴利挠了挠自己的秃顶,而后找了把蒲扇,轻轻扇动,小女孩的眉头渐渐舒展,巴利有些开心,他猜对了,果然是房间里的烟味太浓了。
于是,他一下又一下的扇着,规律的动作令他出神,一时间思绪不知飘到了哪儿。
镇子上还有几家的灯比往常的更亮。
福格一下又一下的打着铁,憨厚的脸上映着炉火的红色光辉,他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一个怪人下达的任务。
将一块铁打的比一张纸更薄。
他不知道是否存在比纸更薄的铁,也不知道这样的任务是否能完成,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但从不会因为未知而放弃,既然有人这样让他做,他就这样去做,而且,那个怪人似乎很会打铁,说了如果完成任务就教他打铁呢。
哦,那怪人去哪了?他一听说庄园出事后,就离开了镇子,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回来。
庄园到底出了什么事呢?福格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知道,他只知道要把一块铁打成一张纸。
“当当当……”
打铁声传了一段距离,就被淅沥的雨声淹没了。
镇子上也有几家的灯火是和平常一样的亮。
署长贝拉姆悲伤的捏着手里的文书,上面白纸黑色,写得清清楚楚,今年的升职名单又没有他,他拿起一杯啤酒,大大的喝了一口,失望的打了一个饱嗝。
这都第几年了,每一年都是这样,难道约姆治安稳定是自己升迁无望的理由吗?太鬼扯了,那帮只知道拿钱办事的黑心眼,良心都被金镑压扁了!
要去请求一下领主那儿吗?用什么理由呢?
贝拉姆绞尽脑汁,仍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其实,就算有理由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法因升职的事去上门求助。
时机不对,伊莱蒙特家族……今晚也不好过啊。
镇子上当然也有不亮灯的,倒不是因为故意没点,而是在灯火通明的庄园外面,本就用不着灯。
光线穿透雨幕,洒在了骑士长诺修先生的背上,投下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纯粹的黑暗里,那里什么也没有,但诺修先生的目光已经望着那好久,好久了。
这样的夜晚,诺修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除了站在大雨下……
这样的夜晚,诺修很庆幸下着雨,如果被人看到堂堂庄园的骑士长哭了,一定是非常非常丢人的事情。
他不能哭!经受住了血与火历练的骑士怎么可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