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睡着了,克拉拉那双浅色的眉毛依旧紧紧的皱成一团,哀伤的小脸真叫人心疼,她时不时的会嘟囔一声,一定是现实里发生的惨剧延续进了梦中,即便是做梦也在深深的折磨着她。
巴利轻轻的摸了摸小女孩光洁的额头,想要抚平皱起的眉头,但他失败了,巴利叹了口气,蹑手蹑脚的退出屋外,将房门缓缓合上的那一刻,驼老头苍老的脸上神情骤变,原本的慈祥与爱怜消失无踪,皮肤上的皱纹因用力而深深下陷,与五官组合成一张充满戾气的脸。
“奥伦布!”这个名字几乎是从咬紧的腮帮子里蹦出来的。
巴利从不认为来约姆之前的自己是个好人,身体上的衰退,使他不敢轻易与故往的朋友联系,谁知在他联络朋友的时候,他的死敌会不会同样接受到消息?现在的自己可绝不是他们的对手了,为了能够渡过一个平静的晚年,哪怕再有遗憾,也只能将以前的人脉完全割断,以驼老头巴利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这个身份他尤为重视,不敢轻易丢弃,只因为驼老头有了一个如她孙女一般的小女孩。
自以为了解巴利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气很臭,其实,他的脾气绝不仅仅是臭那么简单,为了不被自己性格上的凶戾坏事,巴利只得一而再的压抑自己。
做一个古怪老头就可以了,法律不会逮捕这样的老头,反而会对他敬而远之,这样他就可以静静的陪伴在克拉拉身边了。
但现在这种平静似乎就要被打破。
小女孩的宠物已奄奄一息,尽管在他看来,小白没有了任何被治愈的可能,但他还是让席林带走去做最后尝试,也许还有希望呢?
巴利摇摇头,不会的,这样做不过是给自己一个缓冲期,想好在克拉拉醒来以后该怎么安慰她。
“事情可真多啊。”巴利感慨一声,在此之前他还要去应付一位突然造访的客人,想必对方已经等候许久。
酒馆内只在柜台边上的位置挂着一盏油灯,照亮的不过是直径两到三米的区域,其他的地方一片昏暗,但对巴利来说,酒馆内如果出现变化,根本无需借助照明就能看清,他太熟悉这儿了,熟悉到即便是一只老鼠爬过,也能第一时间发现端倪,更何况此刻坐在墙角处的可不是一只老鼠。
“一杯威士忌。”
“要加水吗?”
“不用,我只喝纯的。”
那人走出角落,在光源堪堪照亮的柜台边缘坐了下来,摘下头顶扁帽,露出一头亚麻色的微曲卷发,那双苍白,略带红色的眼睛在油灯的浸照下尤为鲜亮,像血的颜色一样。
来人是吉姆,他从未进过酒馆,巴利显然不会认识他。
“他或许曾被严重烧伤过。”巴利默不作声的下了判断,若非如此,他实在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将身躯缠满绷带,除开头部,没有放过任何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
短短时间,巴利已在酒杯中斟上了三分之一的威士忌,作势一推,笔直的撞进吉姆掌心,看着他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这不是单麦芽威士忌,难道这里就没有更好的吗?”吉姆舔了舔嘴唇。
“四个金镑。”巴利冷冷的说道。
吉姆吃了一惊,“那要四个金镑吗?”
“不。”巴利指正道,“你刚喝的那杯,要四个金镑。”
要不是吉姆已将酒喝下,这会儿铁定会全吐出来,“什么酒那么贵?我喝的是金子吗?不,论克重的话,这比金子都要贵了!”
巴利点燃烟斗,面无表情道,“现在不是酒馆营业的时候,额外的服务当然要加收一笔钱,另外这酒是我亲手酿的,该怎么定价也当然该由我说了算。”
吉姆笑道,“我敢说,如果我们的财政部长有你一半会做生意,帝国的财政状况也不会糟糕成现在这样,你只做一个酒馆老板实在太屈才了,再不济也可以混个审判庭的裁判长当当,据我知道的那几个来看,他们远没有你来得能说会道。”
对此讥讽,巴利恍若未闻,拿烟斗指着大门道,“喝不起就把账结了,然后从那扇门出去,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闲扯淡。”
“不不不,你会错我的意思了。”吉姆连连摆手,随即从兜里掏出金镑,一块一块按在桌上,“一,二,三,四,这是酒钱。”动作没停,他继续数着金镑,“又是,一,二,三,四,你瞧,我可以在你的基础上额外再加一倍。”
巴利皱了皱眉,拿出酒瓶,准备再为他倒一杯威士忌。
“哎!停停停!”吉姆赶忙制止,“这四个金镑可不是买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