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闵幽从小黑背上的鞍袋里拿出香纸及火石,然后行前几步,放置好酒坛纸钱后,就焚起香,朝王宫方向三跪九叩,随后又烧了纸,开了那坛烧刀子酒,在雪地上酹酒三巡,祭奠父王闾丘羽。
纸灰和香烟袅袅而上,如扯不断的线,解不开的结,向无凭处竭力勾扯逝者的英魂。一时之间,王宫门前,细雪轻风中,竟弥漫出一片说不尽的凄凉。闾丘闵幽身后,烈羽戟红缨如火,月牙刃雪亮,墨色的画杆羽纹繁叠,恰似一只红颈黑羽的烈鸟,瞪着凛冽的双眼,俯颈而立,守护着主人。
远远地拜祭完毕,闾丘闵幽突然脚步斜动,影子一晃,已经抄戟在手。就在守宫官兵愕然之时,烈羽戟已经如一只巨鸟般,上下翻飞,月牙刃下的红缨扑簌簌抖刺成一圈,恰像巨鸟发怒,乍起脖颈处的红羽。
墨色画杆上的羽纹也于这瞬间生动起来,原本若隐若现的白色细纹,与那条柔软的缟素一起,迎着雪光和夕照动如流水,轻易就勾勒并带活了画杆上的墨色羽纹。
随着雪亮的戟尖鸟喙一样穿刺叼啄,戟杆上的鸟羽仿佛也在一张一翕,一耸一落。
不远处的小黑眼见烈羽戟伴随主人意气纷发,心中早已按捺不住,不断打出响鼻,四只霜蹄刨雪砸地,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却因未得主人召唤,不敢擅自行动。
闾丘闵幽似乎了解小黑的心意一般,一声唿哨,小黑立即快乐地长嘶一声,发了力瞬息奔至。闾丘闵幽不等小黑停稳,拄戟一撑,已经跃上马背,小黑越发扬鬣奋蹄,向前直冲,颈下铃声大振。
但见马上之人盔甲鲜明,胯下之马身姿如电,巨戟如鸟,窜高伏低,刺、扎、挑、钩、啄、砍、劈、割,王宫之前,细雪翻飞,素带翻飞,红缨翻飞,一人一戟翻飞。
军中早有传说,二殿下闾丘闵幽一柄烈羽戟,戟法卓绝,神出鬼没,众人今日一见,无不心底喝彩。只是碍于军纪,众人只是默默观看,无人敢把这声彩喝出。
黄昏的天光刀一样从远处的地平线斜抹而出,切割过王宫前的广场时,免不了与雪光、戟光、盔甲之光、马革之光一番混战,彼此刀剑往来,折射交叠,渐渐竟在人马画戟周围形成一圈巨大的光晕。
那光晕更产生出放大镜的功能,让远远近近的北关兵可以清楚地看到,光晕之中的每一粒细雪,每一粒尘埃,看到它们急速的舞姿,快乐的颜色。
原来,那些细雪,那些尘烟,从来都不是白色,不是灰色,不是无色的,它们是七彩的,像舞女艳丽的裙,像孩童多彩的梦,像天边绚烂的虹,像春天妖娆的花。
光晕笼罩下的闾丘闵幽天神般威武,小黑帝骖般神骏,而那柄翻飞的巨戟,犹如一只七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