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时今日,站在默府书房中的闾丘闵幽,对此惋惜之余,却是愤怒和悲哀的怒王叔之不争,哀闾丘家之不幸。
“王叔,闾丘一族就剩我们两个男人了,我闾丘一族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闾丘闵幽忽然说。
闾丘渐的手抖了抖,刚刚搁上去的那几瓣梅花落了,另外还又新落了几片,这些花瓣扑簌簌跌落在案上,像一串几个孩子,趁大人不备,一起嬉笑着,一溜烟跑出了门玩闹去了,却不曾想,那外面夜的世界,实在有着一些惊悚和恐怖的。
默王闾丘渐看着案上的片片落红,竟自发起呆来。闾丘闵幽无奈地摇摇头,他原本就是做好唱独角戏的准备的,只是真要自个儿登台时,却又颇觉有些落寞和缺憾。
闾丘闵幽继续他的旁敲侧击:“王叔,我父王驾崩已是第四日,周家人有准您进宫拜祭么?”
闾丘闵幽知道,指望闾丘渐说话是不可能的,他只是顿了顿,遂自问自答:“没有,是吧?”他鼻子里哼了一声,用一声半憋屈半憎恨的冷笑做为间奏,然后,自嘲道,“连我这个孝子,他们也不许我棂前哭父呢。”
闾丘闵幽说到这里,触动了心里的悲伤,竟忍不住嘤嘤两声,泣出了泪。他掀起袖子抹了把眼睛,强忍住悲,把要讲给默王听的话继续下去:“世子哥哥死了,三弟失踪,四弟惨死。王叔,你我已是闾丘家最后的血脉,却连拜祭权都没有。您想过没,他们姓周这样做,究竟想干什么?”
闾丘闵幽虽然不会作画,却也懂得留白的重要,他不准备将这书房中所有的时间都占满,也不急于将自己口袋里的东西一下子倒尽,他恰到好处地停住了话头,让房间静默下来。他将这片静默留给默王闾丘渐,供默王思考。
在这静默里,闾丘闵幽听到又有两片花瓣跌落在案上,他扑闪着眼睛向四围打量起来。房间很暖,却看不到火炉,更听不到这个季节在别家房宅里、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响起的柴火的噼啵声。
闾丘闵幽踱着步子,在书房里走了一圈,经过四个房角时,他特意停顿了一会儿,感受了一下温度。
奇了,这房子也不似别家房宅里房中央暖和、墙边角落处却发冷的情况,竟是整间房几乎处处暖和,温度均匀得很。
闾丘闵幽踱回原先的站立之地,歪着头思索了一会,然后,低头看向了地板。地面是青砖铺就,每块青砖足有别家青砖的四至六块大,绝不是会颖城建房铺地通用的那种砖,想来应是王叔为默府特别定制。
这些砖色泽沉润,细腻光滑,并没编排什么花样,只是一块接一块连出去,砖与砖之间却是契合得平整紧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倒像一整块巨砖上,用一把长刀,轻轻拉开一线线的缝隙而已,那隙痕整齐而纤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