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怜公主很安静,她右手托着腮,歪着头看着北山泉,头顶的发髻微微斜着,像舞女抛出的云袖。她眸光如水,水中星星点点的亮光闪烁,她问:“曲子叫什么名?”
春波潋滟这个词在北山泉心里船一样划过。北山泉看看左近,神秘一笑,探出身去,低低地说了三个字,天怜公主没有听到,于是,北山泉又探一探身子,天怜公主也探出身子,用心去听,这一次,她听清楚了:摇篮曲。
天怜公主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长睫扑闪着,有些茫然,也有些愕然。她再也想不到,那只是一首单纯的摇篮曲。但是,旋即,她的脸开始发烫起来,原来,那年,他像哄一个婴儿一样安抚她,哄她入眠。
春草凄迷这个词在北山泉心里萤火虫一样亮起。他也注意到了天怜公主红起来的面颊,于是不着痕迹地补充道:“那年在长公主府外,我即兴写的。”
难怪,五年前,她初听此曲,觉得旋律简单,甚而有几处滞涩,起承转合也不流畅,随后两日,却越听越觉丰富、圆润,曲子主旋律未变,但曲间明显多了些润饰。
自那日少年摔琴离去,这些年她也再没听任何人弹奏过此曲。她也曾遍寻古谱,却始终未得,原来是他的原创。
雪国驻会颖的国馆使节萧凡注意到了天怜公主与北山泉的这一幕场景,这可是他向天怜公主献殷勤的大好机会,萧凡于是顶着一头小圈圈卷发,急急地赶过去,插到二人之间,热情地为北山泉做引荐。
萧凡指着北山泉向天怜公主介绍道:“长公主,您还不认识此人吧?此人姓北,名山泉,弹一手好琴,是会颖第一琴师呢!”北山泉听了萧凡的介绍,忍不住笑了。
天怜公主则扬一扬眉,表示赞赏和意外。她望向北山泉笑着的眼睛,他的眼睛干净澄澈,如两泓山泉。
五年,真快啊,她年已十九,他则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年轻英俊的青年了。
天怜公主与北山泉俩人都不说话,倒让立于中间做介绍人的萧凡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他又站了一会,觉得自己实在多余,于是寒暄几句,掉头走了。
萧凡走开很久后,北山泉才低着头,朝天怜公主轻声道:“长公主,我复姓北山,单字泉。”
这一次,轮到天怜公主笑了。
春花烂漫这个词在北山泉心里扑簌簌地、花一样绽开了。
天怜公主再一次望向北山泉的眼睛,那双眼睛确实澄澈得像两眼泉水,微微漾着柔波,泉眼里还映着一个女子。
天怜公主仔细看向泉眼里那个女子:水一样的发,云一样挽起,雪一样的脖颈,探出春花一样的呼唤。一绺淡黄色卷发垂于耳边,微微荡漾,如春柳扶风。她的脸忽然红了。
春霞斜飞这个词在北山泉心里水彩一样漫漫洇开,直到把他的心全部浸染。
“明日来我府中,我有样东西还给你。”不等北山泉作答,天怜公主已起身离去。
这样的话,既似邀约,又像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