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朱祐樘翻着六部送来的题本。
题本和奏疏稍有区别。
永乐二十二年规定过,诸司有急务不能面陈,许具题本投进,专用于公事,其外形为用纸折叠而成的折子,内中每幅六行,每行二十个字。
凡兵刑钱粮、地方民务等大小公事皆用题本,由官员用印具题,送通政司转交内阁入奏。私事则用奏本,不准用印。
户部送来的国库余额,言说国库之钱财,仅余七十万两。
工、兵两部堂陈祈求拨款有司三十万两。
淮北都司陈奏疏,言淮河发水,两岸庄稼被淹,受灾百姓数以万计,房屋倒塌不计其数,祈求皇帝拨款五十万两用于赈灾。
九边总兵官杨一清刚任,也送来奏疏,祈求皇帝下发去年欠九边军费六百七十万两。
余下的奏疏还有很多,都是祈求朝廷拨款的,朱祐樘已经烦心的看不下去了。
各个衙门都来要钱,国库只有七十万两,怎么拨?
堂堂一个帝国,被他们治理的乱七八糟乌烟瘴气!
再不对这个国家机器调整,用不了多久,整个帝国就会被缺钱压垮。
内阁三阁老,六部六尚书都是典型的尸位素餐之辈,有明一朝,就属成化末年的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最为出名。
这群朝廷最高长官,不思救国救命,成天在值庐内吹牛喝茶,凡奏疏到了内阁六部,能压就压,能拖就拖,实在拖不了就递交给皇帝,让皇帝想办法。
既然不能替君分忧,替国家解难,要他们何用?
朱祐樘刚登基的前段时间,都在着手处理万贵妃,还没有充足时间对内阁六部调整。
如今内阁的人选已经被朱祐樘物色好了,那就从明日早朝开始吧!
彻底让这个腐朽老陈的国家机器,再次运转起来!
“皇。”
黄锦端着茶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递给朱祐樘。
朱祐樘疲惫的靠在龙椅,接过茶盏,微微吹了口热气,问道:“有事?”
黄锦忙道:“皇,曹化淳在养心殿外跪了许久了,说要求见您。”
“奴婢啊,刚才见皇批题本烦心,就不敢叨扰啦。”
朱祐樘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继续专心喝茶。
黄锦知道,今夜天子是不会见曹化淳了。
曹化淳依旧心惊胆战的在养心殿外跪着,他现在都恨不得将自己锤死。
怎么会蠢到去截获万氏家族的钱财!
他本以为中饱私囊一万多两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们西厂的经费也好久没有下发了,许多番子的俸禄也许久没有发过了。
为了笼络人心,曹化淳才从万氏抄家中,中饱私囊了一万多两白银,好给西厂的番子们将俸禄发了。
可是令他胆寒的事,他做的一切,天子居然都看在眼里!而他还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妄图瞒天过海!
他不愿去想天子是怎么知道的,天子神秘莫测,自然有他的手段。
曹化淳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求见天子,求天子看在他衷心耿耿的份,饶了他一马。
等了许久,天子依旧没有召见他。
渐渐的,夜深了,养心殿的灯熄灭了,说明天子休息了。
曹化淳不敢起来,依旧在养心殿外恭敬的跪着。
轰隆!
暴雨突至,秋九月的天已经有些冷了,雨水冲刷在曹化淳身,一股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个哆嗦。
可他依旧不敢起来,依旧恭恭敬敬的跪在养心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