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您让我读书我就死命读书,为了能表现的好,我连做梦都在背书。”
正是多年的努力,才练就了一身捷才。
可午夜梦回,却丝毫没有学习的喜悦。
都是背不下来会让婶娘不开心的恐惧。
“从小,您让我做女红我就做女红,哪怕三更半夜,眼睛都睁不开了,我也不敢停下。”
年幼的湘云十分贪睡,喝点酒在花荫下都能睡着。
却在卫夫人的以身作则下,丝毫不敢偷懒。
即使是去荣府,也要把女红的作业带着。
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荣府的丫鬟和姐妹们看她可怜,会帮帮她。
“后来,您让我许给卫家就许给卫家,即使我不想嫁,因为我知道嫁过去就再也脱离不了您的掌控,永远活在您的规矩之下,可即使如此,我却也从没想过违逆您分毫。”
听着这层层递进的怨气,卫夫人已经懵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对湘云比对自己女儿还严格些,那都是为了她好。
湘云在她面前的乖巧懂事,也让她更加认定自己是对的。
可如今听着,怎么像是自己苛待她似的?
她觉得让湘云嫁给自己娘家,更是为了她好。
她侄子卫若兰,在年轻一代的勋亲贵戚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那个。
若非她这个姑母力主,根本轮不到湘云。
可如今听着,怎么像是卫家占了便宜似的?
卫夫人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湘云。
可她微微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而湘云的控诉。却还在继续。
“如今,我该听的话也都已经听过了,既然上天让我做了望门寡,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就想自己做主一次,行吗?二婶娘?”
这是她眼中那个乖巧懂事,知书达礼的湘云吗?
一个尚在闺阁女子,哪怕是望门寡,又如何敢对她自己的婚姻指手画脚?
这是当我和你叔叔死了吗?
此时,卫夫人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含辛茹苦,如亲女一般养大的湘云竟对她有如此怨气?
这让还没从娘家的事走出来的卫夫人,心中的委屈一下爆发。
她眼睛通红,强忍着泪珠在眼中打转,委屈的道:
“湘云!你在说什么?你说的这些,哪样不是为了你好?让你吃饭,让你穿衣,让你读书,让你做女红,这等事怎么在你眼里都成了苛待?若非是我亲耳所闻,还以为是哪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虐待你了呢!”
卫夫人声如泣血,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也再忍不住,哭着质问道:
“你摸着良心说,我这些年是不是把你当做亲生的一般,可曾有丝毫苛待于你?”
湘云见此,习惯性的就想服软。
可她伤人的话已出口,又如何再收回来?
她干脆地上一跪,一脸恳切的道:
“我知道二婶娘您是为了我好,我也承您多年养育之恩,教导之情,可是二婶娘,我也是个人啊!”
事已至此,湘云的情绪也爆发出来。
随着眼泪扑簌簌落下,她又哭着道:
“我不是没感情的木凋泥塑,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我不想被人供在那里,当成我父母的灵位!”
这话一出,卫夫人犹如弹黄一样跳了起来。
“啪!”
她一巴掌打在湘云的脸上,又指着她,哆哆嗦嗦的道:
“你你你!”
湘云搬出父母,顿时让卫夫人暴跳如雷。
她这些年谨言慎行,生怕被人挑出一点错处。
可外人无不夸赞,当事人却毫不领情。
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瞬间被湘云击得粉碎。
这让她心中如何能接受得了?
卫夫人也是第一次打湘云,打完之后不由有些后悔。
可长辈尊严又让她没有后悔这个选项。
她的手僵在空中,脸色来回变换几次。
最后,整个人有些颓然的跌坐回去,口味喃喃道:
“好好好!我管不了你,枉我这些年的一片真心,到头来却换来你闹心的怨怼,若是早知如此,我的心宁愿喂狗,也不该用来管你!”
见湘云被打之后反而不哭了,还一脸倔强的看着她。
卫夫人心中顿时忿恚再起,怒道:
“你给我滚!你的事我不会再管,让你叔叔管吧!”
说着,她忽地捂着心口往炕上一歪。
“哎哟哎哟!”
湘云一见,顿时顾不得再分辩。
她甚至来不及起身,忙挪膝前行,连滚带爬的到炕边探视。
一边伸手拉着卫夫人,一边焦急的问道:
“二婶娘?二婶娘?你怎么样?”
卫夫人闭着眼睛,喘着粗气,吐出一个字:
“滚!”
见她并无大碍,湘云微微放下心来。
“对不起,二婶娘的养育之恩我铭记于心,这些年二婶娘对我的好,我也都知道,是我不识好歹,是我少不更事,可……我也是真的不自在,如果将来有机会,我必然百倍回报二婶娘的养育之恩!”
卫夫人问声,缓缓睁开眼睛,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我这是一片真心养出孽来了!我可受不起你的回报!”
湘云见她睁眼,便不再言语。
当即默默磕了几个头,便垂首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卫夫人一个,两眼空洞的看着天棚。
也不知是在自省,还是在恼恨,又或者自怨自艾。
而出来的湘云却长长的舒了口气,似乎卸下来什么重担。
不管能不能去东海郡,自己也不用再伪装了吧?
另一边,冯一博主动争取了一下之后,就将此事暂时抛在了脑后。
新年即将到来,他正忙得不可开交。
这次的新年,不仅有例行的各种仪礼要忙,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届时,整个大魏有名有姓的贵人们,都要齐聚都中。
礼部这边的工作更是重中之重。
因为景顺十五年马上就要过去。
大魏,即将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