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也信佛礼佛?”
卢柔见他在寺庙殿前徘徊,便入前笑语道。
李泰闻言后便摇摇头,只说道:“只听说这庙护人姻缘,灵或不灵暂且不论,这愿景总是好的。”
卢柔听到这话,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拉着李泰就往外走,行至寺庙围墙一旁才说道:“即便是有礼敬之心,也要认准庙门才好作拜。你知这庙供奉是谁?”
李泰闻言后便摇摇头,卢柔则示意他附耳过来低声讲解一番,李泰听完这话后,神情顿时也变得古怪起来,下意识的迈步拉开与这寺庙的距离。
原来这座寂安寺是为如今西魏皇帝元宝炬的妻子乙弗氏修建的,乙弗氏本是元宝炬的皇后,大统四年西魏联姻柔然,元宝炬便废了前皇后改立柔然公主为后,而这前皇后最终还是被柔然公主逼令自杀。
后来柔然公主难产死亡,元宝炬才使人在这遥望皇城的城中高处修建这座寺庙以纪念前妻。说起来也是长情,但人最不值钱的就是无能为力时的所谓爱情,轻则伤心、重则伤命啊。
这个真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自家姻缘性命都没保住,又能庇护信徒多少?
卢柔先把李泰带回了家里,并将妻女引出相见。
卢柔的夫人元氏出身北魏宗室,端庄有礼,对李泰的造访也颇热情。当卢柔表示要招待表弟时,元氏竟然亲自提裙下堂要准备餐食。
李泰心里虽然对北魏宗室常有防禁之想,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这表嫂的确是温婉可观,忙不迭起身表示不必备餐,因为还要去另一个表哥崔家拜访。
“日前郎主归舍,频叹阿磐风度可观,哪怕没有亲长依傍,也能自立于远乡。前失照顾,已经让人羞惭,表弟今日入户,怎好不餐即走!”
元氏站在堂内,微笑对李泰说道,语气中自有一股不容置疑。
卢柔见状后便也说道:“表叔近日公务繁忙,此刻去访未必在家,且着仆员奏告,傍晚时我共阿磐同访。你嫂子虽出贵庭,但却并不娇养,我并没有建事治业的才能,户中饮食妥帖,全凭娘子操持。你若不肯见证她的妇功,她反倒不喜。”
李泰听到这话,只能再作告谢才归席坐定,元氏见状便略作欠身然后出堂。
“居京任事,家境简朴,备物难免寒酸,且设酪奴待客,阿磐你能否饮惯?”
卢柔让家里老奴奉上一罐茗茶,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李泰说道。
李泰入户以来,也见到卢柔这座府邸规模虽然不但门窗多有破旧之状,室内陈设同样朴素有加,唯一可称就是收拾的非常整洁。可见家室虽然谈不上富足,但当家的娘子却仍勤恳体面。
“未告来访,是我唐突失礼。表兄若再这样殷勤客气,我要羞于在席做客了。”
李泰拿起竹勺,先为卢柔舀了一勺茶水,自己也盛了一杯,轻啜一口后眉梢一扬,旋即感叹道:“茗中自有意趣,更比酪浆润口!”
时下饮茗在北方尚未成为风俗,卢柔家里的茶水是用茶叶、橘皮、枣干和姜丝烹煎成的,也不像后世所谓的胡辣汤配料那么丰富繁琐。
这茶水保留了茶叶清香之余,又冲淡了苦涩口感,甜丝丝的又泛起一股轻微的辛辣,在这晚夏初秋时节,生津解渴又发汗。
“是阿母自己调的茗料,只因为阿耶爱饮。我也帮了忙呢!”
卢柔的女儿五岁的年纪,生的唇红齿白、秀气可爱,本来有些羞怯的站在一边,听到李泰夸奖茶饮,便一脸兴奋的欢笑说道。
然后小姑娘转身跑去内室抱出一个陶罐出来,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摆在李泰的案头:“要加一勺蜂蜜,才更好喝。只加一勺啊,多了不好、不好”
显然这是小丫头自己收藏的可口吃食,既想招待客人,又怕被客人浪费。
李泰见状后便笑起来,把这陶罐放回小姑娘怀里说道:“阿叔并不嗜甜,小娘子将蜜收起。我居乡里庄园,山林多有蜂蜜,改天小娘子共父母入乡做客,我送你满满一罐,还有别样有趣的吃食。”
“是一大罐吗?有多大?”
那小娘子听到这话,眼神顿时晶亮,放下自己的小蜜罐张开小手比划道:“有这么大吗?”
“是这么大!”
李泰张开两臂,环抱示意,顿时逗得那小姑娘一脸的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