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散了石柱上的蛛网和尘埃,显露出两行风化的文字。
“古刹山门向南开,心不虔诚莫进来。殷勤奉上香一炷,万事平安无祸灾。”
道然刚念出这对诗联,沙黎树就大声说:“我明白了,要诚心礼佛,方能渡过难关。”
说完,沙黎树就四处翻找,还真让他找到了十几根不知道尘封多久的檀香。
“看,果然猜得没错。我们上灵山是为了求佛而来,入庙却只顾着烤火,并未礼敬我佛,这便是心不诚啊。如今上香叩拜,还来得及。”沙黎树说着就将檀香点燃,恭敬地插在香炉之中。
上香之后,沙黎树又跪在地上,想着这佛像虔诚叩首,嘴里念念有词,似乎都是赞颂佛祖之词。
看到沙黎树这么做,书生和樵夫两个凡人连忙跟上。这香可不多,每人三根是绝对不够分的。
三个人并排跪在佛像之前,虔诚地叩拜,很真实相当的诚恳。观行月看了道然一眼,也加入到跪拜的行列,只不过,他并没有拿香,只是跪拜。
叩拜完了,沙黎树再次望向火堆,得意地说:“果然没错,你们看,这木柴烧得慢了许多。”
众人朝着火堆望去,果然像沙黎树所说那样,木柴在烈火中顽固地燃烧着,不像刚才那样迅速化为灰尽。
“大师,我们上过香了……能……能不能去烤火,好……好冷。”书生哆哆嗦嗦地说。
沙黎树得意地看了道然一眼,然后才对书生说:“当然可以,佛祖知道我们心诚,自然会帮我们消灾解难。”
书生听了,连忙跑到篝火旁,舒服地烤起火来。樵夫也连忙跟上,他也是凡人,离开篝火早就冻得不行了。
沙黎树也站了起来,准备过去烤火,他身体是比凡人强壮一点,但现在也冻得有点哆嗦。走过道然身边的时候,他还说了一句:“道然法师,你还不跪拜,等待何时?”
道然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篝火。
沙黎树不明所以,顺着道然的眼神看过去,然后他震惊地发现,木柴燃烧的速度又一次加快。
“怎么会这样?”沙黎树不敢置信地说。
“阿弥陀佛,并不是因为你们叩拜佛祖才让木柴燃烧减慢,是因为你们三个都离开了火堆,所以木柴燃烧才变慢了。”道然提醒说。
在三人离开火堆的时候,道然就敏锐地发现木柴燃烧速度变慢了,而在他们上香叩首之后,这速度却没有任何变化。
因此,道然断定,上香叩头并没有任何效果。
沙黎树只觉得自己脸皮发烫,他刚才可是一直自鸣得意,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打脸,丢人可丢大发了。
这时候,观行月说:“没想到,我也猜错了,看来这几句诗并不是这样理解。”
听到观行月这话,沙黎树感觉好受了许多。皇子殿下可是他崇拜的偶像,皇子殿下都猜错了,自己错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只是让这可恶的大周和尚装到了,让沙黎树有些不服气。
道然又看了看观行月,露出了敬佩的笑容。
若是观行月相信沙黎树的话,他不会只叩首不上香。观行月之所以这么做,是知道沙黎树猜错了,但没有直接开口反驳,而是选择陪他一起犯错。
现在自嘲,也是为了让沙黎树不那么尴尬。
只是为了让沙黎树觉得有人陪他一起犯错,现在就不会那么尴尬。
这样细腻体贴的心思,怪不得被称为情僧,这世上没多少女子能拒绝一位英俊潇洒又温柔体贴的皇子殿下。
论心思聪敏,道然与观行月相差无几,都能敏锐地发现篝火的变化。但知道归知道,愿不愿意为了旁人削自己的面子,那就因人而异了。
道然做不到这么伟大,但不妨碍他佩服观行月的这份慈悲,这和尚值得深交。
看在观行月的面子上,道然没有计较沙黎树的挑衅,继续在大殿之中搜索起来。观行月也是一样,他不骄不躁地四处查看。
只是两人一个望天,一个看地,以不同的方式寻找着破局的办法。
沙黎树心里有些紧张,在他看来,观行月与道然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比试。谁先找到破局之法,或许就代表他们中某一个更接近佛的境界。
沙黎树不觉得观行月会输,但还是为这位皇子殿下捏了把汗。
而世上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道然突然停在那高大的佛像前,喃喃自语说:“这佛像,似乎是木头做的。王施主,能否请你验看一下?”
王质正烤着火,听到道然的话,也不敢怠慢,连忙走到佛像前用手敲了敲,又摸了几下,然后惊讶地说:“这是浑然一体的上好紫檀木,这么大一块,价值万金啊。”
而这时候,书生大叫一声说:“糟了,木柴烧完了。”
众人朝着篝火望去,果然最后一块木柴已经烧成灰尽,篝火似乎随时可能熄灭。而此时,大雄宝殿外的风雪更大了,刮得门窗呜呜作响,更大的寒意袭来,让所有人身体发僵。
拉玛奴第一个受不了,身体蜷缩成一团,很快又陷入昏迷。
“既然如此……”道然轻轻一跳,落在佛像前,用尽力气朝佛像的手掌打出一拳。
卡察一声,佛像那半人高的手掌被道然一拳打断,滚落地上。
“先烧这个。”道然对众人说。
沙黎树看到这一幕,顿时大喝道:“大胆,这是灵山,你怎么敢毁坏佛像?”
道然不为所动,嘴上却说:“沙黎树法师稍安勿躁,我在找舍利子呢。”
沙黎树愤怒地说:“狡辩,这是木刻的佛像,何来舍利子?”
道然听了,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不是真佛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
观行月双手合十,对道然说:“多谢师弟,贫僧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