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香菊拦住她,说:“你上班去吧。孩子我送。不就在小区北门出去,马路对面吗?小班,是不是?我认识。”
伊伊有点不解,问她:“我还没带您去过呢,您怎么知道的?”
王香菊说:“我哥说你要找阿姨,是接送孩子上下幼儿园、做饭干家务,我肯定得问问幼儿园远不远,在哪……我哥带我去看了,我都认识。
我跟着他送过几天菜,这小区里外的路都熟了,你放心吧。要是不放心,我到了门口给你拍个照片发给你。你赶紧上班去吧,别迟到了。”
伊伊是真的赶时间。
她来不及多想,装上饭盒就跑出门了。王香菊提醒豆豆和妈妈说再见。豆豆嘴巴里含着鸡蛋饼,含混地说“妈妈再见!”她都没认真回复。
等坐到了网约车上,伊伊开始不踏实了。
从见到王香菊第一眼到现在,还不到24小时,毕竟是刚刚进门一天的陌生人,自己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把孩子交到她手里了呢。
伊伊给赵姐发信息,想让她去家里带上王香菊一起去幼儿园。可信息发出去三四分钟都没回。
伊伊忍不住把电话打过去,响了几声,赵姐的声音才传过来。
话筒那边,一片嘈杂,赵姐气急败坏地和伊伊抱怨:“昨天晚上说的好好的,今天要去幼儿园了,去找豆豆玩,找张老师和小朋友们玩。
今天早上就变卦了,说什么都不去,还要在家赖着!这都在家里窝了两个多月了,这是要烦死我!”
伊伊刚要说什么,电话那边赵姐上小学的大女儿在嚷嚷:“妈妈,你再不走我就迟到了!”
赵姐也顾不上电话这边的伊伊了,对着小女儿一顿咆哮:“你不许哭了!我数到3,你自己把衣服穿好!”
伊伊还想再见缝插针地说两句什么,赵姐的电话已经“咔嚓”挂断了。
疫情之后的复学,上学上幼儿园的娃娃的家里,全是兵荒马乱。伊伊一点都不怪赵姐,她自己的早上不也是乱七八糟吗。
她手机的通讯录里,把王香菊的号码做了置顶。她想打过去,问问,又有点犹豫。
车在周一的早高峰里走走停停,司机见她手里还拿着饭盒,善意地告诉她,如果在车里吃早饭也没关系,只要把车窗打开就好。
看着饭盒里色泽金黄的鸡蛋饼,伊伊却吃不下。她忍不住还是拨通了王香菊的电话。一声、两声……电话没有人接!
伊伊的心顿时慌了。她头脑里呈现出了各种不可描述的可能性。网约车的司机正在听着电台的聊天室。今天的内容是“开
学第一天,你家宝贝开心吗?”聊天室里充斥着各种吐槽的留言,主持人在播报交通新闻的空隙,挑选那些有趣的、各色的网络留言,惟妙惟肖地诵读,逗得司机忍俊不禁。
突然,电台的男主播在欢快轻松的聊天室里凝重了口气,他郑重地插播一条新闻,是一条寻人启事。
一个暂住在城乡结合部的外来务工夫妻,紧急求助媒体,他们唯一的儿子在租住的胡同附近不见了。
孩子今年6岁,拿了零钱去街口的小超市买零食,随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男主播播报了孩子丢失的时间、地点和孩子的衣着、身高之后,接通了孩子妈妈的电话。
妈妈在电话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刚刚还乐呵呵的网约车司机听到这里,不由得接了个话茬儿,说:“这个啊,十有八九是让人贩子给带走了,保不齐还是熟人。”
他说着,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和伊伊交流。他说完下意识地看看后视镜里的伊伊。
伊伊从听到这条新闻开始,身体的肌肉就开始僵硬,听到司机的话,伊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开始发抖了。她突然说:“师傅,掉头!”
司机有点懵!他问:“您说什么?是回去吗?”
伊伊大声说:“是!回去!”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着伊伊的脸色发白,赶紧说:“好好,您稍等,这个路口不能掉头,下一个我往回开。”
在这个不能掉头的路口,还遇上了红灯。载着伊伊的车停在路上,伊伊手心出汗,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到胸膛之外了。
好不容易开到了可以掉头的路口,车头刚刚调转到相反的方向,伊伊的手机响了。
伊伊用有点发抖的手打开看,是王香菊发来的一段视频。幼儿园大门口,张老师牵过了豆豆的手,豆豆笑着回头,冲着举着手机的王香菊挥手,说:“大姨拜拜!”
视频并没有就此结束,而是一直拍着,直到门口集合了五六个豆豆的同学,丁老师把孩子们一个一个排成一队,一并带进了园内。
赵姐家的小女儿也在其中。小姑娘见到豆豆高兴地过去拉起了他的手。
伊伊看了两遍,确认孩子的确是进了幼儿园,这才罢了。她瘫坐在后座上,深吸了一口气,对司机说:“不好意思师傅,咱们再掉个头吧,我不用回去了。”
司机有点懵,正要问,伊伊的电话响了。
王香菊打过来问:“你刚才打电话了?我刚才和老师说话,没听见。视频看见了吧,豆豆进班了,挺好的,没哭没闹,我问好老师了,下午四点准时来接。
你放心吧。你晚上想吃什么,给我发信息,我现在就去我哥那买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