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

用手使劲搓了搓脸颊，黄宗羲好不容易止住临近崩溃的情绪，深深呼了一口气，看了看刘文炤和张煌言，面带愧色：“让两位见笑了.....”

“人之常情，”刘文炤放下茶盏，而后以眼神示意张煌言。

张煌言得到刘文炤的指示，当时正色对着黄宗羲道：“黄大人，你身在西川月余，以你的见闻和经验来看，若是召集各方土司，共谋大事，进击重庆府，有多大可能？”

“此事，下官也曾想过，但是实际情况比较复杂，”谈及军政之事，黄宗羲立刻表现的严肃起来，也收起了那股子文人自弃，肃声道：

“西川各个土司之间，其实是有利益争斗的，长达数百年的历史中，各地的矛盾和纠葛错综复杂，一时间联合起来，难度颇大，像石柱马家这种盘踞数百年的土司大族，尚且不能完全控制较为偏远的武隆、丰都、忠州，彭水等地，遑论其他小土司呢？若是我朝强盛时期，例如洪武，永乐，仁宣时期，还有可能控制地方，但是现在，朝廷的调令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控制力和威慑力。”

“朝廷不论，他们投靠张献忠的可能性有多少？”刘文炤开口问道。

“现在，他们不会轻易下注，只会坐视，哪方强横，哪处兵盛，他们倒向哪处，”黄宗羲在西川多日，接触研究了不少地方土司，不无苦劳。

“张献忠部对于土司的态度如何？”刘文炤继续开口。

“镇压、拉拢、按照土司的态度和实力，采取不同的方法，相对来说，主要靠拉拢，”黄宗羲依旧是对答如流。

“这么说，他们也很忌惮，或者说想要依靠土司的力量？”刘文炤挑了挑眉毛，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以这么说，”黄宗羲点了点头。

张煌言则看向了刘文炤，眉宇之间带了一丝意动，身子都下意识的向前倾了倾。

说到这个时候，黄宗羲也有些迷糊了，他不知道刘文炤想要做什么。

轻轻撩起衣袖，伸手下意识的抚了抚稀疏的胡茬，黄宗羲默道：“大人是想要通过土司，共同抵御张献忠部？”

可是整个西川最大的土司势力就是石柱宣慰司了，而且秦老太君忠于朝廷，刘文炤不是多此一举？

“张献忠离我数百里之遥，何必去找他，”刘文炤眸中带着笑意：“我倒想会一会他孙可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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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申时末刻，接风洗尘的宴饮结束之后，刘文炤派人将秦老太君，按察副使张继孟，布政使吕天觉召到议事厅中。

土司内炉火为灯，将整个议事厅照耀的白昼一般。

刘文炤坐在上首第一位，秦老太君位于左侧，布政使吕天觉坐在右手边，其余人按照官职依次坐下。

“各位皆是我大明之忠臣栋梁！”刘文炤一开口便将今日议事的主题无限拔高：“我来时候，陛下曾经于乾清宫召见本官，只说了一句话：西川事，关乎我朝根本，若是西川平定，则长江以南平定，长江以南稳定，则北伐抗清有望，则在座诸位，皆是肱骨之臣！”

刘文炤此话一出，厅内气氛骤然一肃。

什么是肱骨之臣？

那是汉之霍光，宋之司马光，明之杨士奇！

就连假寐一般的秦老太君都微微睁开眼睛，望了望刘文炤。

这位总督大人想要干什么？

其实秦老太君心中，对于朝廷派来的大军，心中原本是有那么意思期待的，但是经历了丰都大败，以及见识了汤国祚那明廷勋贵的率军领兵的能力以及做派之后，这位执掌土司多年的老太君，已经有些失望了。

对于这位过分年轻的总督大人，心中也不抱多少期待。

“今日请诸位过来，集思广益，对于西川战事，诸位有何见解，尽皆可言！”刘文炤坐在椅子上，没有先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而是想先听一听诸官的意思。

按察副使张继孟好似早有准备，整了一下衣袖出言道：“下官有话讲！”

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刘文炤身子便靠在椅子上，看样子是洗耳恭听了。

而厅内诸人也都看向这位按察副使。

“经历丰都大战，可以看出来，目前朝廷在正面的军力明显不如贼寇，若要继续进取，则必须考虑绕过正面的重庆府，从北面进取，直逼成都，那里还有残余明军兵卒，集合起来，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张继孟话里话外，都是这一句话：绕过重庆，直取成都！

听完这位按察使的分析，在做众人都有些踌躇，很明显，张继孟的计划，太过激进了。

“可是这样一来，若是一时间无法攻下成都，则我军陷入贼寇的包围圈了！现在整个西川南北东西皆是流寇大军，此举太过冒险了！”黄宗羲替大家将隐忧提了出来。

正面打不过，绕后又嫌太过激进......一时间，厅内陷入了一阵难堪的沉默。

“若是吸引重庆府孙可望出城，于路上伏击，”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文炤抬起头，扫视众人：“你们有多大把握，将其击溃？”

伏击？

听到刘文炤的话，就连秦老太君都有些意动。

如果是上次丰都大战是因为轻敌大意，重庆府城坚池深，不好进攻，那么路上伏击，官军还是有十成十的自信，将其全部诛杀！

“关键是如何引诱其出城？在哪里伏击？”布政使吕天觉看向刘文炤。

刘文炤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议事厅的前方，那里挂着一张西川舆图：“我军可以假借进攻顺庆城，以威逼成都府逼迫孙可望大军北上，在这里......”

刘文炤手持长标，落在钓鱼山位置：“重庆城和顺庆府之间，伏击孙可望大军！”

“总督大人如何保证他会出兵救援？”秦老太君皱着眉头，带着疑惑：“孙可望其人，心有异志......”

“我会派人与重庆府联系......过些日子，等时机一到，就请诸位率领手下兵马，前往钓鱼山伏击即可！”

刘文炤没有说出自己的全部计划：“我来西川，只为诛贼，成败在此一举，这几日，请诸位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