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煌言前往曲阜的消息,只有总督府衙内三四人之间知晓。
其余人对于张大人的突然消失,虽然好奇,但是并没有怀疑什么......这种时候,不是自己的事情,最好不要打听。
不过从当前的动作来看,众人也都明白,刘文炤这是准备将大军驻扎在沂州按兵不动了,至少在郑成功到来之前,不会有任何动作。
曲阜与沂州,相距区区二百余里,一时间,却好似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刘文炤在防范吴三桂,吴三桂也在试探刘文炤,而孔家,满清方面,则是暗中计较......一时间,整个胶东南部,波谲云诡,让人看不清楚局势将如何发展下去。
不过就在张煌言离开两天之后,郑成功的部队,出现在沂州府地界了。这样一来,沂州府中,大多数人,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沂州现在算是孤悬于外,若真是无人支援,除非直接向南逃去,则入地无门,死路矣。
不过以郑家的财力和资源,不到十天时间,从澳门将大批的火器物资从海上运抵沂州,也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其中光是护送火器和大炮的部队,就有四百余人,皆是郑家海上贸易的好手......
如果是按照郑成功的话来说,那就是——火拼杀人,皆是悍勇。
“大木,路上一切顺利吗?”刘文炤亲自带着人马,出城迎接郑成功一行,远远望去,郑成功身后,二十余驾马车,足足绵延出去一里地。
“海上还好,算是一切顺利,登陆胶东,到了安东卫......这一路上,可不太平!”郑成功一马当先,其状风尘仆仆,看样子也已经好多天未曾休息了,见到刘文炤之后,眉宇之间的不安才稍稍放下,拱手道:“雪舫,我在路上得了些消息......入城再说吧!”
刘文炤见状也不耽误,直接让李封等人安置人手,自己则带着郑成功直接入城。
沂州临时府衙。
待郑成功稍微洗漱一番之后,刘文炤在前厅与其坐下。
“大木方才说不太平,是有满清的消息?”刘文炤一脸凝重地看着郑成功,按理说,现在满清的大部分部队,应该都在济南府或者曲阜附近,安东卫至沂州府之间,暂时还没有出现满清的斥候踪迹,不知道郑成功所言是什么意思。
“从安东卫一路到沂州,我遇到的从济南府逃难而来的百姓,不下数十万,途中救济了一个昏倒在路边的济南府士子,据他所言,济南府孔家分支已经投靠了满清,所以我担心,曲阜孔家......”郑成功说完,端起手上的一碗鲜虾栗米粥,呼哧呼哧的喝着。
郑成功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刘文炤明白,目前的局势下,曲阜孔家倒向满清的概率极大。
这也是刘文炤宁愿孤军驻扎沂州,也不愿进驻曲阜联合吴三桂的重要原因。
吴三桂、孔胤植,两个明末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卖国大盗都在曲阜,让刘文炤如何放心?
“济南孔家......投靠了满清?”坐在对面的刘文炤砸了砸嘴,手指下意识的瞧了瞧桌面:“那曲阜,对满清大军来说,也是信手拈来了。”
郑成功放下碗筷,用袖子擦了擦嘴,点头道:“此事不可不防!”
要知道,现在的局势,除了东南部的沂州府还算是大明治下,整个胶东大部分地区都在满清的兵锋威逼之下,区区曲阜,被满清大军围困,刘文炤可不相信他孔胤植能有什么骨气身死社稷,以报君恩了。
说到这里,刘文炤倒是有些担心张煌言的安危了,孤军深入,刺探情报,可不是件多么安全的任务。
“对了,那个济南府士子,你要不要见一面?吾观此人......有些不同。”郑成功此时吃饱喝足,靠在椅子上,呷了一口茶水,那滋味异常的安适。
“有何不同?”刘文炤并没有兴趣去见什么读书人。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当务之急是让手下军卒适应新式的卡宾枪,虽然都是步铳的一部分,不论是北京老营的军汉,还是南京守备营的兵卒,对于鸟铳都异常熟稔,但是熟练的上手,还是需要让郑成功带来的人手加紧训练和讲解一番......
至于十门弗朗吉炮,郑成功此次带来了几个南洋夷人,专门用来训练炮手,按照刘文炤的计划,三四天之内,就要能够上手射击了。
“那个年轻人,断了一只右手,舌头也被满人割了,”郑成功抿了抿嘴,望着刘文炤道:“但吾一路上,观其心志,未见其露出过一丝一毫气馁与颓废,反而是每日与我议国论事,举止之间,全是国家忧患,而未见个人之忧乐。”
“还有这样的人?”刘文炤眉间一挑。
这样的年轻人......本不该生于如此乱世的。
“晚上让他来见我吧,”刘文炤点了点头,而后道:“一会你和我去校场,看看士卒们演练火器,那些军汉虽然长于火器,但是要熟练使用新式卡宾枪,还需要加紧训练!”
“就现在,见一见,”郑成功将茶水放在桌子上,笑道:“我已经让人在门口等着了。”
刘文炤眯起眼睛,看着郑成功:“这么着急?”
“见一见,你也许就不这么觉得了,”郑成功扭过头,对着院子外喊了一下嗓子:“来人。”
不多时,刘守信的身影出现在门庭外:“大人?”
“去将府衙门口的年轻人带进来!”
听了郑成功的话,刘守信眸子转动,看向了刘文炤,见到刘文炤点了点头,才躬身向着郑成功一礼:“小的这就去!”
不一会,一个神色憔悴,但是眸光明亮异常的年轻人被人带到了前厅。
走入厅内的辛诗明看了看刘文炤和郑成功,喉间抖动了一下,未曾出声,稍稍向着刘文炤和郑成功躬了躬身子。
刘文炤知道,其舌头被人削去,已然不能说话了。
“玉鸣兄,过来坐!”郑成功叫了辛诗明的表字,起身将年轻人拉到自己身旁坐下,看样子已经异常熟悉了。
“这位,建安候刘文炤,”郑成功对着辛诗明道:“你在路上讲与我的话,再给这位大人,书写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