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号，今天，是崇祯召集内阁议事，商议重铸长江防线的日子。

“召内阁诸臣，各镇总兵，上殿！”

随着王承恩的唱名声，数位内阁大臣和几位声名卓著的总兵官分列两排，步入春和宫大殿。

刘文炤作为三方大略定策的提出者，也在议事的名单里面，此刻，建安侯站在内阁班子的最后，身着常服，丝毫不引人瞩目。

但是大殿内所有人，都不可能忽略这位声名鹊起的建安侯。

在迈步进入大殿的时候，凤阳总督马士英，庐州总兵黄得功还特意多看了刘文炤几眼......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最终是站在哪一个阵营中？

大殿内，众人没有等待太长时间，崇祯皇帝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魏清慧从偏殿走出，走向大殿上首位置的御座。

看着步伐沉重的崇祯皇帝，刘文炤微微有些疑惑，不知道是自己多虑还是眼花了，刘文炤觉得崇祯皇帝的气色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就连拾阶而上，走向御座的动作都是有些吃力，在魏清慧的搀扶下，才能缓缓步履上去、

“朱由检的身体......出现问题了？”刘文炤觉得此事还是有必要和王德化沟通沟通了。

“臣等拜见陛下！”

刘文炤和诸臣一起叩见朱由检。

坐在御座上的朱由检靠坐在御椅上，望着殿内的诸位朱紫重臣，语气稍微有了一些起伏：“诸位爱卿，平身吧。”

“诸镇总兵，到南京城也有数日了吧？”崇祯没有直接开始御前会议，而是扭头看向右手边的武将一列。

“得陛下召见，臣星夜疾驰，不敢有丝毫耽误，十天时间终于赶到南京城，日思夜想，心心念念，都想要尽早面见吾皇！”黄得功距离应天府距离不远，说是星夜疾驰十天有些夸张，不过其是数为总兵中第一位抵达南京城的，倒是不假。

“臣等抵达南京城，皆静候陛下召见而已，”另一边，刘良佐也是恭敬回话。

剩下的高杰、左良玉之子左梦庚、刘泽清也是拱手回话。

诸位总兵的态度，倒是恭敬。

“宁南伯的身体如何了？”崇祯看着左梦庚，语气充满关切。左良玉因身体抱病，老且孱弱，特让其子代为上京。

“父亲只恨不能亲自上京，为陛下分忧解难，正在府中疗养，只要能够下床，必上马弯弓，为陛下效死！”左梦庚跪伏下来，情真意切，若是让一般人听来，必然是感动涕零，但是在场哪一位不是老狐狸？这点把戏，可瞒不过他们。

左良玉拥兵自重，想要继续观望局势罢了......想要这个老狐狸出力？简直是比摘星拿月还要困难。

“嗯，”崇祯倒是点了点头，暂时不想要和左良玉一般计较，而后挥了挥手，一旁的王承恩躬身称是。

“今日御前会议，由兵部尚书史可法，左都御史刘宗周主持，”王承恩轻甩拂尘，宣布御前会议开始。

“今日共有两个议题，”史可法先行开口，走了两步站到了大殿中央位置，先是向着崇祯一拜，而后才环视众人：“第一个议题，南京守备司，各镇总兵，兵备道处，是否应该继续派驻监军太监？以及后续朝廷以何监察？”

史可法的话说完，内阁诸人，连同凤阳总督马士英都没有什么神情变化，显然是提前知晓的。

倒是几位地方镇守、总兵官面露异色。

废止监察太监？

这不就是让各镇总兵龙归大海，虎啸山林？

朝廷会这么大方？

黄得功眼眸微微转动，脚步稍稍往后退了半步，没有打算先行开口，这个时候还是观望一二为上。

刘良佐和左梦庚本来就是凑数来的，更不要指望他提出什么建议。

而高杰、刘泽清因为提前得到了刘文炤的知会，此时倒是劳神在在，等待文官系统诸臣先行开口。

“臣以为，此事可以现在南直隶，以及五镇地方实验一番，若是实际结果和情况于局势有利，则可推广施行！”翰林学士姜曰广站了出来。

“以何制度代替监察？”刘宗周双手持笏板，摇身挺直的站在那里，犹如一株老松，眼眸虽然昏黄，却是锋锐无比：“这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废止太监监军之事，内阁众人大多是支持的，但是去掉太监监军之后，朝廷以什么方式来填补这种制度呢？

文官制约？

现在就有，但是明显没有太多效力。

随着刘宗周的话一出，整个大殿内，被分为了三个派别，清晰无比。

史可法、高宏图为首的务实派，以刘宗周、吕大器为首的清流派，另外就是以马士英为首的地方派，黄得功等人都可以为其奥援。

“若是废止太监监军，则派驻御史，给事中进驻军中，掌管钱粮兵饷事，”高宏图明显和史可法私下商议过，对于此事有着更深一层的思考。

从钱粮饷银事上，捏着各镇总兵的脖子，比什么太监监军要靠谱得多。

果然，高宏图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总兵官们，大都脸色一变。

“高大人，给事中，各监察御史掌钱粮兵饷，”黄得功冷笑一声：“他们有这个能力吗？不闻有军中转运司、兵部武库清吏司？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各人偏执一端，到底该如何决断，耽误了战机，谁能负责？”

“末将附议！”刘良佐在黄得功话音刚落时候，立刻站了出来，反对让御史和监察官进驻军中。

“上有督抚，下游巡按，都指挥使，皆可为战事负责，黄大人，你到底是在担心什么？不妨明说了？”高宏图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被黄得功怼了一句，用词立刻锋锐起来。

“我明说什么？我问心无愧！”黄得功双手一拱，对着皇帝道：“臣拳拳报国之心，请陛下明鉴！”

“你心中想什么，可扪心自问！”高宏图可不管这么多，地方军阀不听调令日久，现在刚刚要收紧一点权力，就急不可耐的有人跳出来，必须立刻将其打压！

“怎么，现在朝廷议事，不允许人反对，一开口便是扣帽子，让我扪心自问？”黄得功往前走了几步，靠近高宏图，语气近乎挑衅：“高大人，你治事地方时候，也是这样判案的吗？一句扪心自问便要治罪？”

“你！”高宏图被黄得功讥讽一句，须发皆张，已经是怒火盈心。

议事甫一开始，朝堂上的气氛，已经是烈火烹油，针尖麦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