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救援一号直升机。

副驾驶从蓝天9200向着03号跑道进近时就已经操纵直升机抵到近处。然而，眼前的这架737突然在极低处调转航向，似乎有开始转到了21号跑道的三边，这让副驾驶分外疑惑。

“师父，这是什么飞法？”副驾驶满头的问号：“他不是对着03号跑道在飞吗，怎么又转了？又有点儿像是在做目视起落，21号的目视起落吗，他到底是落哪里？”

陈华信眉头蹙起，固定翼飞机的程序跟他们直升机是完全不一样的，副驾驶看不明白也是正常。不过，陈华信倒是大约理解里一些：“他应该是在飞目视盘旋进近，可是玉龙机场有目视盘旋进近的程序吗，我怎么记得没有啊？”

他们通用航空跟大型运输的航空公司虽然都隶属于民航局管辖，但是在运行规则上完全不一样。像他们通用航空属于135部，而蓝天航空这类属于121部，两者间天差地别。因而，陈华信虽说已经是机长，但是其实也不能确定。

“师父，我看不懂他的程序，但是似乎飞得很正常啊，上面火急火燎地让我们过来到底是干什么？”副驾驶打量着徐苍的飞机，也看不出来有什么明显的异样。

他们将无线电频率调到了玉龙机场塔台，监听之下在其中根本就没什么通讯内容，这完全不像是遇到了紧急情况的飞机该有的无线电啊。

只能说他们来得稍微晚了一些，徐苍进入风暴内部的时刻被他们错过了。等他们过来的时候，徐苍已经开始组织进近了，确实是没有明显的异样。

“什么都正常？”陈华信朝着737努努嘴：“看到他后面有些澹澹的黑烟没，还能是没问题？看着吧，反正飞机就要落地了，飞机一安全落地，任务也就算完成了，咱们就走。”

“嗯！”副驾驶刚点点头，突然发现前面一直在平稳飞行的737不知为什么开始剧烈的抬升，同时以一个明显不正常的角度往着左边倒栽。

“师父，你看！”

实际上，都不用副驾驶提醒，陈华信在第一时间就观察到了737的异常姿态。就算他不飞固定翼，可是基本的飞行原理还是明白的。就算是刚学飞的学员看到飞机呈现出这个状态也知道是不正常的。

然而，等了几秒后。这样让所有飞行人员都会感觉不适的状态没有丝毫被修正的迹象，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陡然间，737停止了爬升，接着在陈华信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直接往左边侧栽了下去。

陈华信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叫起来：“不好，出事了，飞机进螺旋了！”

霎时间，陈华信将位于头顶的机载救援记录仪打开了。接下来的时刻必须要被记录下来，这将他们此行的真正任务。

与此同时，在玉龙塔台管制室里，陆景华等人已经可以目视观察到三边的徐苍的飞机。王瑄则是拿着望远镜一直在跟着，不发一言。

陆景华倚着桌沿，始终蹙着眉：“这小子到底是依据哪儿来的程序，看起来飞得有模有样的。”

“不对！”王瑄莫名地冒出来一句话：“我怎么感觉飞机状态有问题啊？”

“怎么了？”陆景华又找来一个望远镜顺着王瑄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从飞机开始加入三边开始，陆景华就没有一直盯着了。虽然不知道徐苍从哪里看来的程序，可看起来还真是那么一回事，想来安安全全落地也不是什么难事。

从此前目视到徐苍进入风暴气团内部开始，陆景华的心脏就一直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在间隙里，还是要稍微缓一缓的。

然而，在陆景华刚刚找到徐苍的飞机时，那刚刚才稍有松懈的心脏骤然收紧：“怎么回事，为什么是这样的姿态？”

大仰角带明显侧滑，这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啊？

大仰角下容易引起失速，而带侧滑的失速不就是......螺旋吗？

几乎在陆景华的念头产生的一刻，大仰角下的飞机终于停止了爬升，然后一个向左倒栽下去。

“进螺旋了！”陆景华在第一时间就分辨出了蓝天9200飞机的状态：“赶紧改出来啊！”

螺旋状态是越早越容易改出来，等到后面速度起来了，很可能想改就改不出来了。在飞行圈子里，时不时就会听到因为飞机陷入螺旋，最后改不出来坠毁的新闻。

而且，由于能量转换的原因，如果不加控制，飞机的速度会越来越快。这也就意味着陷入螺旋的飞机高度损失会越来越快。因而，在低空环境下，除非在起始阶段制住飞机螺旋，一旦转的圈数多了，高度便会不够改出。

这些还都是不考虑超高速条件下，飞机的机身结构能不能承受气动载荷的问题。

此刻，飞机高度是在两千三百英尺左右。当然，现在玉龙塔台是程序管制，他们没有航管雷达也没有adsb系统，是无法知晓此刻飞机的高度的，仅能凭借肉眼判断。

不过，光是靠肉眼，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是不太好判断飞机的实际高度的。但是，依照飞机旁边的山峰的话，陆景华大约猜测飞机的离地高度至少在两千英尺以上。

这个高度差很暧昧，要是徐苍在螺旋产生的第一时间就着手改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凡犹豫时间长一些，徐苍就会很危险了。

陆景华比较担心的就是徐苍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反应过来。讲道理，螺旋的识别与改出在任何职业飞行员的起始学习中都是必会经过的项目，徐苍不该看不出来飞机的螺旋状态吧？

说实话，螺旋虽然可怕，但是只要及早发现，及早改出，难度还是没那么大的。

然而，陆景华脸上的肌肉逐渐绷紧起来，他分明看到天上的飞机并没有止住螺旋的势头，而是转圈的速度明显有问题。

“怎么回事？”陆景华直接跑到窗外，让自己的视野更加广阔：“为什么飞机还在转？”

“不但还在转，而且速度异乎寻常的快！”王瑄跟了上去，他也发现飞机的问题了。进入螺旋的起始阶段时，能量积蓄还没那么夸张，飞机的速度是缓慢增加的。但是，徐苍飞机的速度很明显就不一样，快到仅凭肉眼就能察觉到不一样了。

王瑄疑惑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经进螺旋了？”

陆景华脸上血色褪去：“他该不会没有收油门吧？”

“如果他没有收油门，那就很危险了！”王瑄的脸上也掀起一丝忧虑，在螺旋期间保持发动机运转，那就意味着在帮助螺旋能量的积蓄，提前将自己的速度增加到一个危险的境地。

“不会的，不会的！这可是最基本的飞行技巧，徐苍还能不知道？”陆景华根本想像不出以徐苍的手法会把螺旋改出的程序给做错了。

就算现在在航校找一个放完单飞，还没有拿到私照的学员都能完成初始螺旋的改出，徐苍能不知道，能做错了？

“忙中出错？”王瑄眉毛一挑，就算他看徐苍不爽，也难以构建出一个徐苍不会改出螺旋的画面来：“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进了螺旋了？不过......”

说到最后，连王瑄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可是，不管情况到底如何，现实表现就是徐苍不但没有改出螺旋，甚至还进行了错误操作来助长了螺旋的危险性。

塔台管制员这时候也来到了陆景华和王瑄身后，好奇道：“怎么了？”

然而，陆景华根本就没有回答，而是一把紧握住栏杆，牙缝之中挤出来一句话：“第一圈了！越来越快了！”

“他没有改出！”王瑄的目光跟着天上的飞机不停的晃动着：“他没有动作，他真的没有动！”

突然，飞机转入了视野死角里，王瑄马上往塔台外面的小阳台冲去，而陆景华和塔台管制员则立马跟了上去。

三人冲到外面，顿时刺骨的风雨将周身裹挟住，吹去了体表积聚了一点点温度。

可是，陆景华和王瑄却根本顾不得身体上的寒冷。在他们冲出来的一刻，陆景华本就失了血色的脸上更是煞白：“第二圈了！高度不够了，改不出来了！太快了，太快了，他到底在干什么？”

此刻，飞机距离他们是如此之近，近到甚至可以目视观察到飞机垂直尾翼上的航徽。飞机告诉运行下的隆隆气流声更是震慑心神，好像下方所有人的心肝都要随之颤动。

第二圈！

讲道理，就算再迟钝，在转入第二圈后怎么也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了。然而，从目视观察上看，飞机没有任何一点儿要改出的迹象。

飞机在进入螺旋的时候高度本来就所剩不多了，两圈后还没有改出动作，那基本就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陆景华朝着天上大声吼道：“徐苍，你在干什么！？”

可是，下一刻，王瑄的心脏好像停漏了一拍，他微微歪着头，轻声疑惑道：“你们听，声音......小了？”

“什么？”陆景华回过头来：“什么小了？”

王瑄勐地抬起头，一手指向天上还在螺旋的飞机：“发动机的声音小了，他收油门了！”

“现在要改出了？”陆景华咬起牙关：“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天空中，陈华信在观察到徐苍飞机转到第二圈的时候，脸色狂变。他一指机场方向：“抵近过去，速度慢一些，赶紧，准确救援！”

然而，副驾驶刚准备操纵直升机下降高度的时候，蓦然间一怔，指向徐苍飞机：“师父，你看！”

“他动了！”塔台上，王瑄的童孔剧震。

此刻，天地之间烟雨靡靡，水气上涌。原本无所动作的飞机陡然间不再随波逐流，而是如巨鲸入海，掀起惊涛骇浪，于那垂直尾翼的地方凭空团聚起大量的水雾。

陆景华眼皮一抽：“他在控制方向舵，他要止住飞机螺旋？他知道飞机螺旋了，也知道怎么改，那前面在干什么，现在还能改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