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肖家家主知晓后,便起了杀心,封锁祠堂大门,用一根尖木棍直接刺死了孙女。
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公公与儿媳通奸,还谋夺二儿子的家产,让肖氏一族的其他子孙气愤不已,于是事情便越闹越大。
大儿子听说自己父亲和妻子勾搭成奸,羞愤之下跳了河,二儿子更是恨毒了自己的父亲,于是一纸诉状状告父亲和嫂子谋财害命。
“但是这个事情只是乡里的流言,肖家的那个老东西始终不承认自己扒灰,也不承认害死了二儿媳,但是却承认了杀死孙女的事情。”
陈贵生问道:“既然承认杀人,为何只认一半。”
“这就是那老东西狡诈的地方。”钱小荣笑道,“他不认不行呐,他孙女的尸体被人挖出来了,凶器也在祠堂找到了,上面还有残留血迹,当天还有不少人看到他进出祠堂,他赖不掉的。”
“那直接拿着牌票羁押好了,杀人不要偿命的?”
钱小荣又咬了口糕点,“这有时候,还真是不用……”
“怎说?”
“这老东西在堂上指控自己孙女和自家长工通奸,说自己之所以杀死孙女,是不忿于孙女这种败坏门风的行径。他们家的一个长工也承认了,甚至说肖家孙女死前三天刚刚诞下一个死胎,埋于某处。”
“我们去实地挖掘了,还真找出了一具婴儿尸体……时间什么的也都对得上……”
陈贵生皱了皱眉,他明白那个肖家家主的算计了。
和大儿媳通奸,只要不被捉奸在床,就无法证实,大儿子自杀可以说成是三人成虎,听信了流言;
用药杀死大儿媳,药渣估计已经找不到了,尸体的话只要用的不是砒霜类的毒素,这个时代的验尸技术根本不太可能验出毒来。如果用的是药性相克的原理,那就更没有办法了。
若流言是真的,想要制裁肖家家主,就只有通过杀死孙女这一条线。
然而,这肖家家主却刚好利用了这个时代的特有风俗来逃脱罪责,那就是,长者尤其是一族之长,有着一定程度对子孙的生杀大权。
只要子孙做出了类似通奸、乱伦、伤害父母之类的行径,长者是可以将他们杀死的。
虽然大颂朝的律法在明面上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权力,但实际上,官府对于治下的这类事件,一般都采取民不举官不究的态度。
每年都有因通奸而被浸猪笼杀死的男女,但是官府从来不会主动为这些人讨什么公道。
公道?
你睡嫂子还要公道?
你给丈夫戴绿帽子还要公道?
猪笼就是公道。
所以别说民不举官不究,很多时候甚至民举了,官也不究。
这种放权给宗族的管理方式,并不只是暇州特有,举国皆然。
如果肖家孙女真的和长工通奸,那么肖家家主杀人的举动,即使违背律法,但却合乎了情理,大概率不会被判刑。
甚至还有可能会因为“大义灭亲”在族中赢得美名。
陈贵生对在这个世界传播法治观念不感兴趣,通过钱小荣的讲述,对这个案子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有极大可能,流言为真。
贿赂一个长工,买一具死婴,对于一个富户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舆情汹汹,不敢不谨慎对待啊。”钱小荣模仿着主簿的口气说道,“很多人都不相信肖家孙女通奸,但是长工一口咬死自己就是奸夫,我们也没办法。
要我说啊,把我和那个长工关在同一间牢房一个晚上,我保证……”
“你保证什么?严刑逼供,你不怕挨宋推官的排头?”
“我也就是说说。”钱小荣两手一摊,“虽然这事还是疑点重重,但再这么下去,官府对此案的查办也要终止了。肖家毕竟也挺有钱势,如果不能找到家主杀人的铁证,也就不好得罪狠了……”
“其实我也就随口和你一说,你要能想到招儿对付那不知廉耻的老东西自然最好,找不到也合情合理。”
陈贵生揉搓着耳垂,缓缓闭上双眼,回忆着刚刚和钱小荣聊天时听来的每一个字。
他在脑海中摊开一个空白笔记本,将重要的内容记录上去。
祠堂,尖木棍……
通奸,长工……
怀孕,死婴……
真相,流言……
陈贵生盯着笔记本上的几个字眼,目光在“死婴”上停留了甚久。
忽然,仿佛一阵清风贯过灵台,他想起了什么,缓缓睁开双眼。
“小荣,这个案子的卷宗你有吗?”
“没带手上,你要看吗?我回去拿,不过卷宗上写的和我说的差不离,卷宗的内容我记得蛮牢固。”
“好,我问你,挖出来的那个死婴,是流胎吗?看上去多大?”
陈贵生盯着钱小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