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章:居安思危(1)(1 / 1)宣门寺卿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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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周的话可谓大不敬,若在别处,我们锦衣卫听到了,都会毫不犹豫前捉人,投入大狱,然后以诽谤朝政之名,杀无赦!何况今日鼎鼎有名的东厂太监也在场,我曾经听人说过,东厂纵有千般不好,但对于朝廷忠心耿耿。他们把岳飞当成守护神,每天祭拜,维护国体方面从来是当仁不让。我瞄着林生看,只等他一句话,我便会站起来。无意中看见那殷华淡淡笑着,眼神也不时飘过来,只是今天的林生似乎毫不介意,依旧饮酒,其余人也是谈笑自若,我一时迷惑,随即明白,或许他们是朋友的缘故?亦或想到明日的截杀,或许小不忍以乱大谋吧!而那宁溪静静听着,娇美的脸庞惹得不少人侧目,甚至那汪夫人,也是不时把赞许目光投在她的脸。我思绪杂多,却不敢乱动。倒是巴图等人得意非凡,不时投来目光,分明是趾高气扬,满是挑衅。

殷周又道:“虽然北元遁逃塞外,明军也多次讨伐,现在看去这里很太平,实际却埋下天大祸根。试想一个国家太平日久,必然贪图享受,置天子于国门,纵有燕山之险,不过居庸关、喜峰口,突破便是一马平川,各地虽有勤王之师,但蒙古铁骑疾风骤雨便可赶到,这京城早晚都是他人囊中之物。英宗皇帝的故事,不见得只会有一次发生!”

“金陵虎踞龙蟠,自古便有天子之气。江南富庶,粮米充足。太祖皇帝不过是一和尚,却能扫平群雄,建立大明,实乃借江南地域之力,得天下之大惠。京城处于苦寒之地,风沙恶劣,诸边不宁。而永乐皇帝所说抚绥边疆,顺导夷民,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他是被江南的杀戮弄得心神不宁吧。”言语之中,对于当年的靖难之役,多有抱怨。

林生微微一笑,道:“西晋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此一时彼一时,居安思危,此乃圣贤之道,是万古不变的道理。天子守国门,为的是天下长治久安。不错,北京虽然不如江南富庶,然从五代开始,几百年间一直处于胡人之手,使得中原无险可守,我大明太祖皇帝,英明神武,魏国公北伐,恢复汉家江山。历来北平就是军事重地,所以才有太宗皇帝屯兵于此,固有靖难之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太宗皇帝睿智,思虑深远,虽然多次打败蒙古人,但还是决定迁都于此,所谓天子守国门。经几代人经营,这里早已换了模样!抚绥边疆,顺导遗民,此乃洪武皇帝所说,就是为了天下太平。至于你说的太宗皇帝怕江南的戾气,试想这北京城周边,古今杀戮战场何其多耶?”殷周哈哈一笑,道,“洪武皇帝倒有几番见识,只是他这个四儿,却不是省油灯。靖难之役,可谓人伦惨剧,就算他做了皇帝,还不是孤家寡人?”殷周的话越来越不敬,看得出有几分醉意。我看着林生,只要他一句话,我必然会出手,而不远处那个李多元,阴冷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我。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其致之,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废,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贞将恐蹶。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是以侯王自称孤、寡、不谷。此非以贱为本邪?非乎,至誉无誉,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

“我们都是小人物,如何能操纵国家大事?之所以说到土木堡,是这里距离土木堡太近,实际都是些宫中旧闻。咱家和先生本是多年好友,却是十几年未能相见,今日相见,万分高兴呀!”林生侃侃而谈,他虽是公公,但声音底气都很足,而他的才华更是让人刮目相看。

殷周笑笑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迭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林兄的话,让我倍感欣慰,只可惜林兄在宫中,不像我们漂泊在外,见识大不相同。殷某虽然是汉人,但心里早已没了这个国家。”故意看我们几眼,又道,“大明江山看似铁板一块,实际铁板之下,暗潮汹涌,就算是永乐皇帝在世,不也有那唐赛儿起事?时下新君登基,听说也是一位不靠谱的小子,朝政混乱,呵呵,当年朱皇帝雄心勃勃,怕是泉下有知,也是无可奈何吧!”

做官差的,听了这话没有不变脸色的,这里毕竟是大明的疆域,殷周说这话,确实无法再听下去,我坐直身躯,手已经摸向那短剑,看着那林生。而其他人也是一样,都把目光集中在林生身。

林生脸色微变,却很快变了回来,忽然一举酒杯,道:“你老兄喝醉了吧,罢了,罢了,你我都是秀才出身,指点江山,还是别人的事情,暂且如此吧!咱家敬大家酒!”汪夫人亦点头道:“公公说的是,国家大事,怎么是我辈能参与的,寒夜漫漫,大家多喝些酒驱寒!”殷周淡淡一笑,却不再多说话。

众人接着喝酒,气氛却有些尴尬,不是刚才那样放松,我见那宁溪一脸茫然,想必她也和我一样,不清楚以前的旧事,那位殷华倒不时把目光投向我这里,偶尔遇到,彼此笑笑,我一直觉得她眼熟,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她。

而后场面渐渐冷清,大家喝了几杯酒,外边传来梆子响,已是三更天了,宁溪先打了几个哈欠,而后汪夫人也跟着打,想必是太困了,林生道:“这里毕竟是屯兵之地,我等在此喧哗,万一被御史知道,必被责罚,今日都很尽幸,不妨散了吧!”大家自然应允,随即便散了。林生拉着殷周去他房间,而殷华示意李多元跟着,林生回头看着殷华,笑道:“我和殷兄多年未见,彻夜畅谈是我们所期待的,殷家小妹还担心什么?”殷周亦是一笑,道:“我手无缚鸡之力,林兄若想动手,在哪里都是一样,华妹,不用担心!”说罢,二人携手而去。殷华无奈地点点头,示意李多元回去,自己则去了别处。

我使眼色,让锦衣卫的人加强戒备,自己护送宁溪小姐回房,她一言不发,待到了门口,她忽然转过身来,俏目圆睁对我说:“你今天很威风呀,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锦衣卫,很好!但我很生气,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拱手施礼,没等说话,宁溪“砰”地关了门。

我无趣地回到屋里,宁博阳跟进来,问:“你们谈些什么?我看林公公都有些喝多了?”我坐下道:“林公公他们回房没有?”

宁博阳点点头,道:“哈代早派人过去了,林公公两个手下把着门,应该没事的。你们都说什么了?一个个看去兴高采烈的。”他的兴趣竟然在我们说的话。

我心中诧异,抬眼看他,道:“还不是陈年烂谷子的事情,林公公遇到他多年前的一个朋友,两人唠了好半天,嗨,明天我们在这里歇一天吧!”

宁博阳一愣,道:“不是去土木堡么?”我白了他一眼,说:“外面的雪太厚了,车马跑不快的,天气寒冷,而且今晚许多人都喝多了,明早不一定能起来,姑且这样吧,你安顿好各位兄弟,我也睡下了!”

宁博阳失望地离开,我也没想太多,吹灭了蜡烛,躺在土炕,回味着林生讲的土木堡。进京大半年,前朝的典故多少知道一些,大多数人暗地里说是王振的专权,导致了英宗皇帝被擒,但今天林生的话,却是另有隐情,而我没有听明白,日后一定找机会再做了解。

我是想不明白的,但我感觉到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今晚谈笑风生的这些人当中,明晚未必会在人世。我想到了李多元,他的本事很大,和巴图他们没有交过手,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继而又想到宁溪,她为什么跑这里来,难道真是为了一时好奇吗?还有那位殷华,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她的声音悦耳动听,眉宇之间的英气,让人过目不忘。我一定是见过她的,能在哪里呢?我苦苦思索,把自己做锦衣卫以来的经历细细想了一遍,猛然间,我想起她是谁了,她就是那晚在锦衣卫诏狱救走余七的人。

我一机灵坐起来,感觉浑身都是汗!他们都是什么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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