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你为什么要可怜这些亚洲人?”那个叫杰森的年轻士兵,一边走一边都囔着说道。
“他们并不比我们好过。”
小杰登跳上汽车挥挥手,让车队继续开动,“中国人很难对付,能够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他又转身指着七连上下,道:“瞧这些人——我们的武器,我们的衣服,可他们来自落后的韩国,面对神出鬼没的中国部队,打的浑身是伤,甚至打成了哑巴。这是一支值得尊敬的军队。”
“可我们不都是败军?”杰森耸耸肩。
“那有什么关系,还记得上次跟我们一起喝酒的布雷登吗?他死了——趁我们还活着,能帮一点是一点,也许下个中奖的家伙会是我,会是你,或者他们,不是吗?”小杰登打开了一瓶新酒,语气里颇有感慨。
“我可不想中奖。”杰森哑口无言,道:“我们一定能活着离开这,对吗?”
“那恐怕上帝才知道。”
小杰登叹了口气,道:“上次在东丘我就以为那是你在朝鲜最后一夜,结果第二天你居然醒了。事实上,你更应该感谢上帝,杰森。”
徐青听到他们的话,不由抬头看过去,正好与杰森的眼神撞上了,四目相对,杰森莫名地感觉这道目光有些熟悉,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小杰登察觉到了,放下酒瓶,问:“怎么,你认识?”
“no,sir……我想在此之前我应该从未见过他们。”杰森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的确,亚裔都一个模样。”
队伍已经重新出发,小杰登在车上看着七连这几十个人脚步僵硬,浑身带伤跟着他们。
“嘿,接着。”他于心不忍,从地上拾起几个c级军用口粮,抛给徐青。
“我该给你们每人发一个的,但是我们存量也不多。”他微笑道:“到了前面桥头,那儿有物资,你们可以向上级打报告领取。”
“谢谢你的康慨,先生。”徐青向他做了个美式军礼,小杰登挥了挥手,随即坐了回去。
其他大兵们没他那么好兴致,随意看了几眼,也没有说什么,他们连天战斗,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后方好好日几个日本女人,喝上一顿热酒和食物。
余从戎见那些人不再关注这边,小声问:“刚那家伙,叽里咕噜的到底说啥?”
梅生斟酌着用词:“他在慰问你。”
“老子用得着他慰问?”余从戎瞪大了眼睛,大有副一言不合要干架的架势。
“好了,别霍霍。稳着点,别一不小心露馅了。”梅生用胳膊肘杵了杵他。
“我看着呢。对了,这美国人送咱的,不要白不要。”余从戎忽然想起怀里塞着大包小包的,丢了几个给旁边的刘志毅和宋卫国。
刘志毅摸着军绿色的罐头,惊奇的说:“那家伙倒挺大方,又是绷带,又是口粮,又是酒的,下回见到他,咱们是打他,还是饶他一命?”
徐青道:“他要向你开枪,管他是谁,照样打死。”
随着车队继续往前,汽车距离也越来越远,徐青已经听不到那边的说话声,不过他马上和周围的韩国士兵打成一片,很快弄明白,这支队伍是美陆战一师七团三营。
他们告诉徐青,最近几天已经有中国部队多日骚扰桥面部队,并成功实施了一次炸桥行动,使桥面出现纰漏,他们作为增援部队,正是送去修桥材料,并增加防备。
队伍走了一个多小时,天渐渐暗了下来,在接近水门桥大约二点五公里处,车队并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突然停了下来。
此处和桥正只隔了一道山脉,往前就是狭隘的谷地悬崖,难民们还跟在车队后面,队伍里有不少记者,美国人不好武力驱赶,但也不厌其烦,他们很害怕这些全是黄种人的人群中会混进中国人,偷偷炸桥,所以暂时并没有过桥。
徐青察言观色,四处灯火亮起来,美国人已经在准备扎营,他们跟着过水门桥的愿望落了空。
“走。”
等到周围部队不再注意他们,他快速领着队伍,趁着夜色钻进旁边的林子里,然后小心从陡峭的山坡处拐了出去。
爬上山坡,往他们约定的地方转去,等回到了白天里七连集结的地方,天也黑了下来。
“情况怎么样?”千里和雷公连忙迎上前问,他们在山上用望远镜也看到了美国人接触的过程,但不清楚具体。
徐青正要回答,忽然见余从戎把枪丢给平河,蹲下身去,拿手在雪地里使劲搓着,大家齐齐愣住。
“你搞什么鬼?”雷公疑惑道。
“没事,老子去去污。”余从戎擦着手站起来,哈哈一笑:“今天好死不赖跟美国鬼子握了个手,晦气。”
众人齐齐无语。
“好好好,我懂得嘛,要说正经事。”千里和梅生均面带不善,余从戎连忙摊手道。
他对大家翻的白眼全不在意,笑容一收,恢复了正经道:“什么时候行动?”
众人没作声,大家都思索起来,这倒是个问题。他们一来这边,不仅联系不到先前炸桥的队伍,又突兀发现一支增援部队,情况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棘手。
此时七连所在的这处山坳,往南面隔着两道山脉的地方,就是美国人扎营的明火点和闪着通透灯光的水门桥,桥上看着很近,其实也很远。
冬,冬,冬!
忽然,远处有夜枭在天边突叫,声音嘶哑仿佛木头在敲,又仿佛击鼓,传荡在天际,让众人一下回过神来。
徐青瞅了大家一眼,手上怀表秒针滴滴答答在走,现在已经晚上六点多钟,夜幕慢慢暗澹下来,风雪在飘,掩盖着大地踪迹。
“事不宜迟,现在就搞死他们。”他眯起眼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