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临桥处铁轨上停了下来。
一个个战士们翘首以待,往前张望着。不过没有立即下车。兵团下各团部已经派了卫兵在车厢四处来回进行宣传,下达命令:
“今晨十二点三十,准时开始渡江!所有部队徒步行军,不得说话,不得喧哗,不得随意停止,保持安静!”
作为连长、指导员的千里和梅生,也在不断的叮嘱七连的战士们。
因为涉及到军情,所有战士们也都能看到这附近被轰炸的废墟地面以及远处朝方地界隐隐可见的火光和肃穆气象,个个马上收声。就连余从戎也安静下来。
十二点三十一到,车厢门打开。前列已经有战士们跟着号令出车厢。七连这边,徐青跟着雷公,将背着大量物资货物以及枪炮?重的战马牵着到最前面,也做好准备。
等到前面的炮营走过,千里无声的挥挥手:
出发!
所以人领会他的意思,开始有序下车。
一下车,肉眼可见的空气中像是结了冰霜似的,冷,除了冷还是冷!
“嘶……”
不少人下意识吸气,不过没出声。
安东是祖国的东北边境,前面是鸭绿江,右边是朝鲜西海,江面上的水气随着风吹过来,更冷。江风透着寒气,风里面像藏把刀子似的,战士们都是都纷纷穿着薄薄的棉衣,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
徐青跟着在人群里往前,队伍不急不慢的移动着,不过几百米就上了鸭绿江大桥。这是一座在现代看来仍然属于顶级工艺制造的钢铁大桥,大量的钢筋钢材在月亮下反射着雪亮的寒光。
沙沙沙……
所有战士们穿着的是剪去了标志的解放胶鞋,他们的脚下,在钢铁桥面上发出空灵清脆的轻微震荡声,不重。但这是大家在马路上、田野里发不出也从未听过的一种轻响。
徐青忍不住回头看去:桥的两边是幽暗的江水,依稀可见刚刚来时的道路两旁山的轮廓阴影,不少战士们都跟他一样,一边走一边胡乱张望着,也有人老神在在的,面无表情的赶路。
但很少有人窃窃私语,每个人都尽量克制的埋头赶路,只发出极小声,保持着安静。
一排和炮排并列而行,余从戎看着这从未见过的桥面,以及周边一眼望不到边的江水,他有些兴奋,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转头看着漫无边际的安静队伍,又憋了回去。
前面已经有好几个营,大都是徒步,隔几步三五骡子拉着板车上面载着物资弹药箱,偶尔有一两辆汽车,但极少。车都关着灯,以极慢的速度跟着队伍往前行驶着。整个九兵团就在这样稍显凝重的气氛中缄默前行着。
连长伍千里走在一侧,不断的前后照应着队伍。他一下子就看到徐青和余从戎在四处乱看,马上放慢脚步速度到他们身边,做了个前进的手势。
徐青连忙点点头。
一时间耳朵里,只剩马蹄,碎脚步声,以及拉着部分山炮野炮的车辙压过的轻微嘎吱。
就在这样长蛇衔尾般的队伍行军之下,整个大桥不过八九百米,哪怕整体行动速度并不算快,七八分钟内就走到了桥的尽头。
当没有遇到想象中的飞机和敌情,安全踏上朝鲜土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刚松口气,不少人忽然一恍惚,又马上提起精神来:
因为这里已经不是中国了,而是异国他乡!
不管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感受,过桥之后部队没有停留,而继续朝着既定的方向行军着。战士们本来还都保持的安静,但随着沿途所过之处进入眼中,不少人忍不住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这里就是朝鲜?”
“这是轰炸区吗,为什么这么多炮弹坑?”
“仗已经打了很久了,不会打到中国去吧?”
鸭绿江桥的对面原本应该是朝鲜的沿江的一个城镇新义州,但迎接大家的不是热情似火的朝鲜人民群众,而是一路被轰炸过的大地残骸……
随着射击技能的提高,徐青如今的眼神越来越好了,他同样看清了这一路的痕迹:
月光下,本来应该肥沃农田空无一物,只剩下是残破的农舍,田野间有飞机炮弹轰炸的痕迹,可以看出这里附近曾经是这一方的民众聚居地,但现在则是被炸了一遍又一遍的江滩残垣,一路遍布硝烟。
不只是普通的战士们,感到惊讶,就连许多士官领导们也都颇为凝重,他看到千里脸上也眉头紧锁着,显然战火波及到双方边界如此之深,如此之严重,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战士们开始还叽叽喳喳,随着肉眼可见的四处原野上稀落着或大或小的弹坑和废墟,向朝鲜腹地深入出现的越来越多,大家也都自觉的安静下来了。
沉默是尊重的表达式。
又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的行军路。朝鲜多山,前方是无尽的丛林山间了,平坦的道路很少,这一批入朝的九兵团队伍在入山前的空地上进行暂时的修整。
徐青等人靠在山石上休息,这时候远处有军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一个个连营的找了过来:
“你们攻坚一团七连在哪?”
“那边……”
一个军官骑马走到千里面前,确定身份之后,没有多含糊,便直接对他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