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的老人谈笑风生，却又饱经风霜的面孔，他觉得伍千里说的很对。

……这绝对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哎，对了？要这样算起来，你应该多少号来着……”雷公说着说着，突然一拍脑袋，有些糊涂了。

他转头掀开帘子，对着车厢过道喊道：“余从戎，这孩子他是第几个加入七连的！”

徐青从缝隙里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的战士正躺在床上嗑瓜子，闻言愣了一下，皱眉回道：

“谁？连长那个弟弟？我想想啊，他应该是……六百七十七，对，第六百七十七，就是这个数，也是咱们连，啊不咱们全九兵团今年唯一一个新兵嘛！”

“行了行了，就你嘴巴碎，这孩子以后也是你们战友，留点口德吧！”雷公瞪了他一眼。

余从戎耸肩一笑：“行吧，不讲了不讲啦，雷爹您说啥就是啥～”

雷公放下帘子，对徐青道：

“没错，就是这个了，六百七十七……哎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啦！不过，你还是得要记住，自己是七连第六百七十七名战士！”

“这个啊，是每个人必须得记住的，说点不吉利的话……哪怕是死在了战场上，这也算有一个根，别人也能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存在过，不然死了又没亲人都找不到人收尸……”

徐青点头，默念了几句：“六百七十七……”

一个数字，几乎代表一个人的身份、生命和全部。

他仿佛能感觉到这串数字上面沉甸甸的分量。

雷公见他模样，像是听进去了，点了点头，又道：

“说起来，你是为什么要参军啊？”

徐青想了想：“除了保家卫国，就是给百里大哥报仇、杀敌；想让我哥伍千里看得起；还有，一直也没做过什么好事，对社会也什么贡献，现在有机会想换一种活法……”

“很好很好，这些都够了，光是能知道保家卫国就已经很了不起啦——”

他顿了顿：“看过死人吗？”

“见过。”

徐青想起自己现实世界车祸去世的父母，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就死在我眼前。”

雷公“嗯”了一下，又问：“打没打过架？很拼命的那种。”

徐青点头：“……打过。”

记忆里，‘伍万里’成天在乡野里打架，这才服了一众野孩子成了孩子王。

“那就成了！”

雷公哈哈一笑，一拍巴掌，“你哥让我好好教你，怎么在战场上活下去，我其实也没有别的办法，我怎么活下来的我都不知道？”

“七连这么多年来，有多少兵从我手里走出去又被抬着送回来，我也想了很久，到底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呢？你想过吗，你离开家里面一切跟着你哥来打仗，你想过吗，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徐青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

“我也一样，我也想过，又没想过，因为你根本保证不了自己百分百活下来！战场上瞬息万变，准备的再多也敌不过一颗子弹！死不死，都是命，既然都是命，还不如拼一把！”

“一个真正的军人，就是能抛开一切干扰，把所有的目标放在敌人的身上，勇敢无畏，以少胜多，整个七连……或者说咱们整个国家的军队都是靠这个样子才打下了一场场胜仗！”

“我能打仗打的活这么久——七连还有这么多战士在战火里活了下来，靠的就是一股拼命的劲，一股血一样的意志！”

“孩子，你还小……我也有过你这么大的时候，没有杀过人、没有打过一颗子弹，是不是觉得这种事离你很遥远？可下一刻马上就要上战场，就要和凶悍的敌人拼刺刀了，你怎么办？”

“我教你一个办法，也只有一个方法……”

雷公竖起眼睛，头上的白发仿佛都站立起来：

“想想因为你的懦弱，你对敌人的同情，而死在你面前的亲人！不要有所顾虑，在战场上没有对错，只有生死，只要是敌人，就不能留一丝情！”

“拿起枪，对着他，啪——”

“你就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