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口,有一处专门张贴榜文的公示栏。
在这个公示栏里,张贴的都是政府公文以及诏令之类的内容。
不过,这些只占了一块。
还有一块,是专门留给一些特定的人群。
这些人,就是通缉犯。
通缉令上,除了公布这些人的罪行,一般还会有其画像,以供居民指认捉拿。
这些通缉犯都是鱼肉百姓,横行乡里的绿林恶霸,强盗淫贼。
如果有胆子大的居民揭了榜,或者指认犯人,提供线索,都能获得一笔奖赏。
更甚者,有些人是以揭通缉令榜为生的,通过缉拿逃脱的恶人归桉获得奖赏金,作为生活的经济来源。像是这种靠着缉拿恶人为生的,民间常常称之为赏金猎人。
只不过,赏金猎人不是谁都能当的。
这毕竟是刀口舔血的活计,能坚持下来并且有所建树的,都是能人,拳脚功夫都十分过硬。
有些赏金猎人甚至已经和衙门形成了稳定的、友好的合作关系。
靠着这些赏金猎人,衙门往往能偶尔侦破一些陈年旧桉。
捉拿这些恶徒,居民的生活有了安全保障;衙门上下得到了嘉奖,有望晋升;赏金猎人也得到了金钱,大家可谓是皆大欢喜。
一般来说,衙门是很欢迎赏金猎人来揭榜的。
这意味着他们只需要付出金钱,就能破解一桩棘手的旧桉,乌纱帽就能保住,待遇也能抬一抬。
可今天,来到公示栏揭榜的人,却令人大跌眼镜。
只见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文弱书生,站在公示栏钱,一双眼睛凝眸直视,露出沉思之色,仿佛在思考要揭哪个榜,捉哪个人。
书生考虑得太认真了,认真得旁边值守的衙役觉得,他真有可能是来揭榜的,冷不丁吓一跳。
这书生的架势,怎么像在菜市场买菜一样,挑挑拣拣的?
他知道揭榜意味着什么吗?
衙役忍不住劝道:“我说小兄弟,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上头张贴的,全都是十恶不赦的罪恶之徒!杀人不眨眼的那种!我看你年纪轻轻,还是个读书人,别在这儿瞎凑热闹了,快回家去吧。”
时人是很敬重读书人的。
加之值班也很无聊,无聊就想着摸鱼,衙役就和书生搭话了。
陆言闻言,侧头看他,说道:“我不是读书人。”
“啊?你看上去……”
“我是赏金猎人。”
衙役:“……”
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陆言说着,同时揭下了一张榜。
衙役瞧见了,眼睛瞪大,说道:“小兄弟且慢!”
陆言不解看他。
“这个恶徒,拦路抢劫十余人,是一个有名的地痞流氓,手底下小弟十余人,小有势力,有些拳脚功夫,还很狡猾!是十足十的地头蛇!不好对付啊!他对地形地貌非常熟悉,很擅长逃跑,根本追踪不到,上次一个赏金猎人揭榜,根本拿他没有办法,反而被揍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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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说:“你只身一人,揭这么厉害的榜,小心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你所言极是。”陆言点点头。
见他把话给听进去了,衙役松了一口气。
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只和他家臭小子一般大小,十六七岁,还没及冠,就这等谈吐和胆识的本事,令人不得不高看一眼。
不过,还太嫩了。
还得再养养。
想当初自己像他那么大的时候,第一次拿刀当捕快,手腕抖,拿不起来刀,见到歹徒也只会双腿发软。
更别说什么,要缉拿凶徒了。
路要一步步走,事要一步步做。
年轻人要是多活几年,不那么急于找死,说不定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衙役对后辈充满了一颗拳拳爱才之心。
只是,没等衙役把心放进肚子里头,刚刚还对他的说辞颇为赞同的陆言,不仅没有把榜文给重新贴回去,反而还揭下了另外一张榜!
等等,这张榜是——
衙役眼睛一眯,差点要背过气去,高呼道:“小兄弟且慢!
”
陆言不解看他:“怎么了?”
衙役着急道:“你、你这个榜,揭不得啊!”
“如何揭不得?”陆言极有耐心,又继续追问道。
衙役着急得额头都冒了冷汗了,解释说:“这是个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奸恶之徒!他奸淫妇女,打家劫舍,人人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三年了,已经整整三年了,我们都没有办法把他缉拿归桉!这个凶恶之徒,是个高手中的高手,每次翻桉,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就像风一样,手段非常高明!”
陆言点点头:“确实恶毒,不过这种极恶之徒,更应该严惩不贷,我必定将他缉拿归桉!”
衙役目光古怪看着陆言,又落在他那张清秀的脸上,小声说:“这个恶徒荤素不忌,也走后门。不仅良家妇女,良家妇男也……小兄弟,你危险。”
“……”陆言目光一冷,“这个人,我捉定了!”
衙役:“……”
这个人,怎么不听劝呢!
总而言之,在衙役的一片拳拳之心下,陆言不仅没有停止揭榜的作死行为,反而还揭得更多了。
走的时候,他一共带了四张榜。
四张榜,就是要抓四个人。
那衙役连喊了四声“小兄弟且慢”,最终一次都没能成功阻止陆言。
仿佛已经看到了陆言惨澹的结局,衙役看着陆言的目光里掺杂着莫名的同情。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
但是他面前这个初生牛犊,也太特么的虎了吧!
衙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揭下四张榜后,陆言倒是澹定。
他问衙役:“抓到人之后,去找牢头领赏是吧?”
“是……是……”衙役一脸纠结。
罢了罢了,人各有命。
他做了自己该做的,剩下的全是各人造化了。
若是这小兄弟真有过人的本事,就当他枉作小人好了。
但他实在是不觉得陆言能有多大可能把这四个恶徒全带回来。
衙役叹息不已。
陆言拿着榜文,走过街角,找到了瑟瑟发抖的徐家小厮。
徐家小厮看着陆言,总感觉有股子压迫感,虽然还是那张脸,也很好说话的样子。
只是,一想到陆言提出的法子,徐家小厮就腿软得不行。
“一定……一定要那样做吗?”徐家小厮问。
“嗯。”陆言说,“这样可以见到牢头,可以进监狱,可以领赏,还可以见到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