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傅泪眼婆娑,想起自己这大半生,声音沙哑道:“某,宋纤,少时离家,隐居酒泉南山下,传道,授业,解惑,讲经明究,研学经典,授业三千人,一心一意为往圣继绝学,转眼竟已过大半人生……
如今年逾古稀,八十老矣,却被那张祚小儿,连哄带骗,威逼利诱,囚于此地,害我不得志,害我名节不保啊!”
美其名官拜太子太傅,实则雪藏冷待,为了张祚那名不正言顺的王位,博个贤名。
小人啊小人,他宋纤是个读书人,又不是个政客,把他连累至此,何苦来哉!
官拜太傅,非他所求;食厚禄,亦非他所求。
看到案上驴肉黄面,宋纤端起来便是大快朵颐。
只是他手指微颤,拿筷子的手也拿不稳,大口吃面,大碗喝水。
仿佛吃的不是面,喝的不是水,而是最后一点生机。
不是家乡味。
不是那个味道。
这里不是家乡。
他被困在这里,已经整整两年!
真的还能告老还乡吗?
张祚愿意放他走吗?
宋纤请辞无数次,都被驳回。
不仅如此,张祚还“请”了别的学者,别的大儒,继续为他的贤名添砖加瓦。
他实在看不到希望了!
陆言硬着头皮,继续劝说:“宋大人,不,夫子,您的学生们都在等您回去……”
片刻后,宋纤摆摆手:“你有心了,退下吧。”
情绪发泄过后,宋纤看上去稳定了许多。
陆言忐忑,但也只能离开。
他知道,他给宋纤下了一剂猛药,药效到底如何,只能过后再看了。
也许能拖一拖他的死亡,也或许会加速他的死亡。
回去后,陆言一夜未眠,因为宋纤的死就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随时会掉下来,要了他的命。
好在,一夜无事。
无事发生。
第二日,陆言照例是要给他送饭。
陆言松了一口气。
“师傅,今天继续做驴肉黄面和杏皮水吧。”陆言说,“太傅大人喜欢吃。”
老内侍自然是没什么话说的。
又做了一顿驴肉黄面和杏皮水。
这两道菜肴,就是吊着宋纤一条命的神仙药,陆言送过去之后,他又吃完了,精神头比之前好了许多,约莫是陆言给他画的饼又让他找到了支撑的勇气和动力。
为了回到家乡。
接连好几天,都是驴肉黄面和杏皮水,宋纤好像吃不腻一样,每天都吃得光盘。
老内侍告老还乡的日子也临近了。
临走前,他抄了一份方子交给陆言,说:“小豆子,师傅我就要走了,这是驴肉黄面和杏皮水的菜谱,我都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