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张巡却根本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他如今一心想的只有杀贼和退敌,至于自身的安危却早已被他抛去了九霄云外。
张巡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眼,在守城将士们的脸上一一扫视了一遍,见众人的脸上俱露惊恐之色,他勃然大怒道:“吾乃一介书生,亦不畏死,尔等将兵,何以惧死耶?”
一名校尉默默的站了出来,向张巡行了一礼,嗫嚅道:“回大人,我等皆不畏死,唯惧大人也。”
张巡一怔,重重的冷哼一声,遂持刀快步向前方督战去了。
待其行至半路时,他忽然回头看向众人,冷声道:“尔等拒城而守,却令胡蛮趁机登城,实乃大夏之耻也,本府有言在先,若河北有失...”
张巡说着,忽然怒目圆瞪,从牙缝中硬生生的挤出来四个字:“军民俱死...”
张巡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的言外之意是:谁都别想抱有侥幸心理,河北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投降的将军。
待城破之日,城中军民尽数殉国。
刚刚发生在河北城头的这一幕,正巧被骑兵军阵中那名贵族少年全部看在了眼里。
这位名叫阿史那毕鲁的少年,非但没有感到一丝的愤慨,反而越发的兴奋了起来,他伸手抓向胯下战马的鬃毛,稍一用力,胯下战马吃痛,随即迈开四蹄缓缓地向城池方向走了过去。
负责从旁保护阿史那毕鲁人身安全的护卫见状,连忙一把攥住了马缰,道:“大人,前方危险,不宜靠得太近,大汗命我等在此观战,切不可违逆大汗之命。”
“大汗未免也太过小心了些,我等大军所过之处,各地州县无不望风而降,如今区区一座河北城,又何足道哉?”阿史那毕鲁轻蔑的撇了撇嘴。
名叫纳达鲁的护卫统领闻言,十分固执的摇了摇头,道:“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大人切不可生出轻敌之心哪。”
阿史那毕鲁不情愿的将头撇向一边,道:“大军攻城的场景,看得我实在心痒难耐,我只上前放几支冷箭,这样总行了吧?”
“...”
纳达鲁还想再劝,这时身旁的同伴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他侧头看去,却见那人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纳达鲁见状,不禁皱眉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遂侧头看向阿史那毕鲁,正色道:“大人必须答应我,只上前放三支冷箭,放完必须立即撤回军阵之中。”
阿史那毕鲁闻言,终于露出了一丝笑脸,道:“放心吧,汉人常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省得。”
纳达鲁无奈一叹,旋即打马紧紧的护卫在阿史那毕鲁的身侧,随他一同向河北城头行去。
阿史那毕鲁的四周围满了人,一眼望去,足有二十人之多。
这小股人马好似一个圆滚滚的皮球般,在战场上缓慢地移动着。
河北城头正在进行着十分激烈且残酷的争夺战,几乎没有人会将注意力放在这样一支小股人马的身上。
然而,事情坏就坏在了这句几乎上,因为始终有一个人在关注着阿史那毕鲁的一举一动。
而这个人便是南霁云。
原本正在张弓搭箭射杀敌军有生力量的南霁云,在看到阿史那毕鲁终于动了的那一刻,立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用力的甩了甩略微有些发酸的双臂,旋即默默地退到了一处相对安全一些的地方,目不转睛的观察着阿史那毕鲁的一举一动。
南霁云将宝雕弓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然后伸手从胡禄中取出一支淬了金汁的羽箭,将羽箭的尾杆拈在手中,默默的把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