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禄随便扒拉一口米饭，在纸上备注下几日后的任务，顺便再添上些自己的猜测。

纪染那个院子根本没法久坐，大体了解了情况后张禄几乎是“逃”出来的。

不能说邪门，简直就是邪门。

要是天气再热一点，张禄倒不介意天天去纪染那里蹭蹭空调，现在还是算了。

纪染本人也很奇怪，只不过竹言和纪府其他人都没有发现——或者不在乎——就像对于极骸的存在一样。

且不说这借刀杀人的口信，单凭他和那位七公子的相貌身段，便足够引人怀疑了。

他觉得自己还没到疯的时候，昨晚那碗馄饨须做不得假，况且自己一边有两个观察者，极骸捕捉外界的信息不依赖于五感，总不至于连它也被蒙蔽了过去。

说到极骸……

张禄看向桌下那颗遍布鳞甲与棘刺的“蛋”，盛放着它的盆已经半满，蕴含着灵气的清水只残留一点淡淡的清香。

当它能够完全控制住灵气的流动，不再外泄的时候，极骸也将正式迈入修炼体系中的第一个阶段：窥玄境。

“窥玄，感气也。灵气自在于天地，先达察而窃之。”

溪叟的传承中，关于窥玄境如是描述道。

但就人族的体质而言，尽管东黎之人世代生活在高浓度的灵气中，但将环境中的灵气纳入经络依然是自寻死路，所以在上古时代又有“灵气有毒”的说法。而历经这么多代人的探索与传承，借用文字或语言的灵性加以调和，已然是最安全的方式。

因此修道的门槛大幅降低，使得东黎人族拥有了大量的低阶修士，借此才能在与其他种族的斗争中脱颖而出。但万事有一利便有一弊，凭借这种取巧方式窥玄的修士，再想如同上古先贤那般感悟天地大道，真正的成为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仙人”，却是难上加难了。

张禄将碗筷投入盆中，一只手向下虚按，水属性的灵气穿过四肢百骸，最终在掌心外三寸处炸开，将满盆的清水轰成一片白雾，待到雾气散尽时，连碗筷也一并洗干净了。

“嘎！”极骸从“蛋”里凝实出一颗脑袋，不满地怪叫一声，身上水波流淌，洗去溅上来的油渍。

张禄刚刚入门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灵气的运用可谓一塌糊涂，雷声大雨点小，把正在认真修炼的极骸吓了一跳。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过来过来，咱们去院子里耍耍。”张禄玩心大起，极骸所修的雨师传承能够凝结空气中的水分，而溪叟传承的核心则是水与雾之间的转变。那么当极骸附在他身上时，想来会有些有趣的戏法。

院落里，张禄脱去了上衣当中而立，露出从军时练就的一身腱子肉，伸手出来，极骸化作一杆马槊落入掌中。张禄随手荡开几个架势，气势陡然一变，长槊起手，在空中卷起一帘水幕，破空砸出时炸开漫天雾气，遮蔽了视线。

待到雾气尽散，张禄横槊收势，非常满意。

这其实是溪叟传承中一式术法，雾隐刺。若是能将其真正施展，便是踏上通幽境的凭证，与之前那个叫玄七的刺客的刀法一般。

只不过雾隐刺最佳的武器那是匕首、双刺等短兵，张禄这一套实在是背离了其隐匿身形，一击毙命的宗旨。

且张禄还未能做到顺利地控制水雾变幻，只能通过一些激烈的动作引导施展，仅这一步，他离通幽就还差得远呢。

反观极骸则不然，由它接管张禄对灵气的一部分控制权，出手时水幕自然而然，如同这一枪本就应该带着这般效果一样。但根据极骸反馈的消息，雨师传承迈入通幽却需要能随时引起周围区域的降雨，这就必须要有庞大的灵气储量作为支撑，突破也需要时间的积累。

不过这倒算不上问题，极骸施展术法必然要借助张禄的身体，而后者所修炼的溪叟传承恰恰长于灵气的运转与回复能力。张禄猜测，这恐怕也是竹言计算好了的。

只是……通幽境，真的够么？

张禄回想起传承中的内容，东黎人族修炼有道、法、术三条路可走，也是修炼之法历史沿革的见证。

上古时期修士感悟天地大道，步步超凡。每次得到大道真解便迈出一步，每一步之间差距都如云泥一般。便是后面两条路的修士，最终也是要走到这上面来的。

但这般直接修炼，便如闭门造车，无中生有，谈何容易？便是有史以来记载的道祖也仅仅迈出了九步，第十步时消失在了天地之间，再无踪迹。多少天才因此埋没，皓首穷经，连摸到门槛都做不到。

故此，有人皇加以简化改革，集所有迈入大道的修士之力，将所悟之道明示于天下，号为“法则”。又撰写经文功法，给芸芸众生指明方向，这才有了东黎洲人族繁盛的基础。

但这般终究还是难度颇大，对于资质灵根的测试也是从那时开始。道化贤良，资质稍差便可能无人问津，便有不少人又入魔道，追寻长生羽化的契机，那时节可谓天下动荡，礼崩乐坏。

时有天庭统领人族，但在数千年间，掌管天庭的势力换了何止十余家，最后一代更是被万族群起而攻，其中多少传承从此销声匿迹。雨师、溪叟之流便是当时余孽。

于是又有人推陈出新，更近一步将法则加以分化拆解，以精通技艺为契机感悟天地。

如此一来，除了极少数传承依然有资质天赋的硬性要求，大多数都可以归为“勤能补拙”一途，这才有了今天人族力压群雄的格局。

而在法、术二者之中，都以当年道祖九步踏天为引，各自分化出九个等级，如张禄等修炼，便是由低到高分为窥玄、通幽、玉琢、明心、造化、极境、巅毫、返璞、归真九境。而后依托对修炼技艺的精通，再反推完整的法则，从而寻得前人足迹，以求超凡入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