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拿出那把左轮手枪,这时候,那个闯入者才站起身,转过头准备来找我,我当时真的很害怕,见到那人向我扑来,也没有瞄准,只是一直扣扳机,扳击锤,然后再扣扳机,直到这把枪再也打不出子弹,我才睁开了眼睛。”
“我发现,我打出的子弹把那个人的上半身打得稀烂,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可是妈妈,也已经被砍得面目全非,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玛蒂再也忍不住,泪水扑簌簌地开始往下掉。
布兰迪现在非常后悔自己单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让小姑娘揭开自己心灵的疮疤,他想要抬手帮女孩擦拭眼泪,但靠外的右手只要一动,伤口就会被牵动,所以,他只能满含愧疚地说:“抱歉,玛蒂,我不应该让你说这件事的。”
“没事,芒尼先生,”玛蒂拿出手帕擦干了眼泪,强颜欢笑地说,“多说一些也是有好处的,我妈妈说,多跟别人说说自己亲人的死,以后自己再想到,就不会太过悲伤了。”
布兰迪还想说些什么,但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于是只好作罢。
“哦,对了,”玛蒂似是想起了什么事,站起身,说,“卡洛威医生和斯旺森牧师都很关心你的伤势,现在你醒了,我要去告诉他们。”
说完,玛蒂立刻麻利地跑进自己的房间换衣服,临出门前,她还探头进来,说:“对了,芒尼先生,我家就在查德威克农场附近,离瓦伦丁特别近,您以后要是觉得伤势好些了,想外出转转,也很方便。”说完,便将房间门关上了。
布兰迪微微叹息一声,扭过头看向窗外,心中则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质疑和极大的负罪感。
“要是我主动把自己送到那些邪教徒和奥德里斯科手中,这个镇子可能就不会遭受这样的劫难了吧?”他听着窗外悦耳的鸟鸣,忍不住想。
而当他这样想时,心中立刻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布兰迪,你在想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向极恶妥协是没有好下场的,你想想,就算你把自己交出去,拥有机枪和火炮的奥德里斯科和纠集了一百多号只知道盲从和杀戮的邪教徒、教义就是清洗世界的“第七代”教派会放过瓦伦丁吗?”
“可是,”布兰迪心中柔软的部分反驳道,“即便如此,如果我把自己交出去了,事情不就不会闹到这种程度了吗?”
“你敢确定吗?你有多少把握确定他们不会屠戮这个镇子?”另一个布兰迪理智且冷酷的声音说,“记住,布兰迪,你既然身处这个国家,这个时代,那么,一切不应该有的心软和妥协都是绝对不应该有的,当你觉得自己做了看上去无法挽回和弥补的事,再回头去后悔也是于事无补的,这种心理甚至会影响你今后做出正确的决定,明白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理智的声音说,“记住我说的话,为了咱们自己能够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下来,不要有妇人之仁。”
正当布兰迪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并已经初见分晓之时,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却看上去极度亢奋的斯旺森牧师和玛蒂一起走进屋子。
斯旺森牧师一见布兰迪,便发出了因为过度亢奋而略微有些破音的喜悦笑声:“哈哈,布兰迪!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还得再多睡几天呢!”
“是啊,谢天谢地我醒了,”布兰迪微微一笑,说,“你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太正常啊,怎么回事?”
“哦,没事,就是最近觉睡少了些,有些昼夜颠倒而已,”斯旺森牧师笑了笑,说,“现在瓦伦丁伤员太多了,达奇让我在诊所帮医生的忙,还叫来些我们的姑娘来帮忙,但事实上,还是根本忙不过来,毕竟懂医术的就只有我和卡洛威医生,其他
人只能打打下手而已,能减轻的负担实在有限。”
说到这里,斯旺森牧师对为他端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的玛蒂说:“对了,罗斯小姐,我和布兰迪可能要谈一些比较私人的话题,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不如请你去把我们在诊所刚刚抓好的药汤熬出来,怎么样?”
玛蒂微微一笑,听话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还非常贴心地把房门关上了。
“很不错的小姑娘,不是吗?”看着玛蒂离开的背影,布兰迪说。
“是很好,好到我几乎看不出来这是个看上去才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斯旺森牧师略有悲悯地说,“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造就了这么一个懂事的孩子,哦,上帝保佑她。”
“好啦,牧师,”布兰迪打断了斯旺森的感叹,说,“跟我说说,瓦伦丁现在是什么情况?”
“瓦伦丁现在很混乱,”斯旺森说,“五天前的那场足够称之为战争的战斗算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了,就在这五天里,法警,州长,甚至美国陆军都派了一个连过来探查情况,法警和州长只是来了解情况、视察和慰问的,美国陆军的那个连倒是帮忙清理了那辆火车和镇上被炸毁的房屋的残骸,还帮忙埋葬了死在这场战斗中的镇民,火化了那些邪教徒和奥德里斯科的尸体,不过,后续的重建工作,还是得交给这个镇子上还活着的人自己处理。”
“只是这样吗?”布兰迪有些疑惑,“这件事没有惊动平克顿侦探和康沃尔吗?毕竟这可是大案子,而且康沃尔先生还间接为这次保卫战提供了极大援助呢。”
“平克顿来是来了,只不过并没有发生什么,”斯旺森回忆道,“那天下午,一个号称是平克顿侦探公司的瘦子和胖子来到镇上,和当时正在户外组织警员干活的马洛伊警长短短聊了几句,就离开了,具体聊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一场不到五分钟的聊天,又能聊什么呢?”
“呵呵,按照平克顿侦探的水平,要是有针对性地问问题,五分钟足够把咱们帮派的底细全套出来了。”布兰迪想。
“那帮派呢?”布兰迪问,“大家现在还留在镇上吗?”
“达奇派人把我、艾比盖尔和阿德勒夫人接到镇上来后,就立刻离开了,何西阿告诉他,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像他们这样过分著名的通缉犯在镇上逗留是极其危险的,我想达奇自己应该也明白这一点,因为他走之前告诉警长,无论如何也不要对别人说有一伙外来的牛仔在这场战斗中起了重要作用,”斯旺森牧师啜饮了一口咖啡,说,“本来,他们打算用马车把你拉回去的,如果不是我和卡洛威医生的极力阻止,以及小玛蒂的自告奋勇,你现在可没有在有屋顶的居所里享受温暖被窝的福分。”
“是啊,确实该感谢你们,”布兰迪微微一笑,问,“说到这个,我的伤势如何?我只知道自己挨了一枪,但是具体打在哪儿,谁打的,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这些我可都没数。”
“你当然不可能有数了,还记得吗?你半个多小时前才醒过来,”斯旺森打趣道,“说起你的伤,你这家伙还真是运气好。你是被奥德里斯科帮的狙击手打了一枪,还好他们都是些半吊子,不然,挨枪的就是你的脑袋了,那样的话,你只能去见上帝了,说起来,那一枪确实打中了你的躯干,还是贯穿伤,但是那颗子弹居然避开了你体内的所有脏器,正因如此,我们才能救活你,现在,既然你醒了,那就是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不用太担心了,只不过这样的贯穿枪伤,肯定是要恢复一段时间的,具体多久,就得看你自己的恢复能力了。”
“哈,在这方面,我可没有什么自信心。”感受着来自右半边身体的疼痛,布兰迪苦笑道。
斯旺森有些不屑地说:“一看就是第一次挨枪的雏,缺乏
历练,你是不知道我为帮派里的小伙子们取出来过多少子弹,他们哪一个不是过不了多久就活蹦乱跳的?就那约翰来说吧,你是救他回来的人之一,他伤成什么样你最清楚,可现在呢?已经可以下地,帮着在营地里做些简单的杂活了。”
布兰迪笑了笑,没有说话,心想:“我能跟亚瑟和约翰那两个铁人比吗?我估计像我这样的枪伤,他们一次挨个两三下估计连吭都不会吭一声。”
“总之,现在这样的条件你就偷着乐吧,你可别忘了,我们帮派的其他人还风餐露宿着呢,”斯旺森说到这里,露出一个略显猥琐的笑容,说,“而且,还有个长得不错的小姑娘照顾你,这种条件,我都希望现在躺在这张床上的是我自己了。”
“啊哈,是啊,你个老禽兽,”布兰迪毫不留情地挖苦道,“就像你以前在修道院的时候,那些长得跟瓷娃娃似的小男孩伺候你一样?”
斯旺森牧师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别瞎说啊,我虽然酗酒好色,甚至还吸过毒,但这种事我可从来没做过啊。”
布兰迪随意地笑了笑,说:“开个玩笑嘛,你紧张什么?”
“废话,任何一个神职人员遭到这样的羞辱,不直接骂你渎神都算是便宜你了,”斯旺森牧师站起身,说,“总之,你好好休息,诊所那边很忙,我就不久留了,那个汤药是卡洛威医生提供的,一天三次,最好空腹服用,等过两天风声不紧了,我就把消息送回帮派,大家都会来看你的。”
“谢谢你,牧师,”布兰迪不信教,但是也有模有样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说,“感谢你所做的一切,愿主保佑你。”
作为常年跟匪帮混在一起的牧师,斯旺森果然和一般的牧师不同,听到布兰迪的肺腑之言,他虽然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布兰迪会这么做,但很快,他就用一种不应该属于牧师的、痞气十足的口气说:“你还是祈祷下次子弹躲着你走吧,倒霉的小子。”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布兰迪再次将目光转向窗外,屋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远远的,能听见附近瓦伦丁镇上的一些喧嚣,虽然不知因何而起,但是总给他一种欣欣向荣的积极感。
至于原因,可能是因为他现在心情舒畅了不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