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王竑匆匆而去,朱祁钰心中的平静再也无法维持下去。
瓦剌明日将至。
这样的话,城门必然关闭,那城外没能进城的百姓岂不是就要听天由命了?
朱祁钰发现,当了皇帝,依然有许多东西是无法改变的,但每天却还要为这天下操劳忧心。
这绝对是一笔赔本的买卖。
兴安见朱祁钰站着不走,便提醒道:“掌柜的,该走了!”
朱祁钰望了一下天,说道:“是呀,咱该走了,要不买卖做不成了。”
顺着街往前走,朱祁钰看到两旁有大量衣衫褴褛、饥寒交迫、拖家带口的流民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也有的就随地而坐,捧着碗排了长队得来不易的稀粥,一边喝着一遍警惕地四处张望。
朱祁钰走到一人前面,那人直接将手里的粥放到了身后,抬头看着朱祁钰,眼中既有畏惧,又不时流露出厉色。
朱祁钰倒是不在意,他温声道:“我不要你的粥。”
那人这才放松了一些,他上下打量了朱祁钰一遍,说道:“官人有什么事么?”
朱祁钰道:“能让我看看这碗粥吗?”
那男子闻言,面露难色,说道:“不瞒官人,小人这碗粥不光是自己的,还是给我儿和他娘吃的,万一有些闪失,官人想必是不会帮小人再去领一碗的。”
朱祁钰看向兴安,兴安会意,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借着衣物的遮掩在这人面前晃了一下。
这人说道:“官人如此抬举,小人也不能不识时务,官人请看。”
他说着,将这碗粥递给朱祁钰,朱祁钰端过,仔细地看了看,兴安已将银子给了这人。
朱祁钰见那人欢天喜地的样子,把碗递给兴安。
兴安看过,便凑在朱祁钰耳边说道:“皇爷,这粥已算是好粥了。臣从永乐年间入宫以来,见过无数赈灾,这回的粥虽是米粮不多,但在施的粥中已不算少了,想必用了于尚书从通州调来的粮食。”
朱祁钰眼见那粥中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米,问道:“你们一家三口吃这粥能吃饱吗?”
那人说道:“那也没办法,昨日仓促进城,未来得及收拾家中细软,现在身无长物,又投靠无门,只能如此将就了。”
朱祁钰听其言语,不像是普通的农民,把粥还给了他,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听你谈吐也不像是寻常之人?”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当初小人父亲让小人读书,想让小人考个秀才,但奈何小人学艺不精,考了数次,连县试都没能过,只好守着祖业种地了。内人的兄弟是个货郎,小人也跟他学过这言语,登不了大雅之堂的。”
朱祁钰道:“等贼寇退散,再去考考,说不定有星宿保佑,总能考中的。”
那人笑了笑,说道:“也不知这贼人能不能走。”
朱祁钰坚定道:“可以的,咱们可是有于尚书、王给事中这样的柱石的。”
那人一听,顿时肃然道:“那是自然,于尚书可是我等小民都期盼之人。听闻他在巡抚山西、河南时,就有善政,我们这儿每天还被县里盘剥,恨不得于青天早日到来呢。”
朱祁钰方要答话,王诚便气喘吁吁地赶来,说道:“万——官人,小的来迟,叶官人已是到了。”
那人闻言,便知趣道:“官人还有紧要事,小的就不打扰了。今日多谢官人赐金之恩,他日必当厚报。”
朱祁钰道:“无妨,若是后会有期,便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