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二十年冬正月十三日,刚刚过完春节的清州城一片欢乐迹象,农民们挤在自家小屋子里烤着火,一边感谢守护老爷的仁厚。
今年凡是斯波家直领全部实行四公六民制,这倒不是斯波义家有多宽厚,主要是因为直领有限,本来就收不上来多少钱。
目前斯波家主要靠的是清州城下町和家臣的献金,既然如此不如施以恩惠,拉拢一下地头和农民。
斯波义家看着庭院中纷纷扬扬的雪,思忖着,本来原计划是年前上洛,可是不确定织田信秀什么时候去世,只能奏状说自己感惹风寒,把上洛之事拖了下来。
身后的斯波义统喝了一口清酒,说道:“太郎,小心着凉。”左右是两位长相端庄大气的女子伺候着,其中一位明显有了身孕。
斯波义家回过头看了一眼,不得不感叹自己老爹的能力强大,这才多久啊,就要给自己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两个弟弟倒是目不斜视,专心吃着茶泡饭,斯波义家在他们身边坐下,两人浑身一抖,斯波义家就坐着,啥也不说不做,就喜欢这种逗弄小孩的感觉,哈哈哈!
“馆主殿,从末森城传来消息,织田弹正样于昨日去世了!”毛利家胜突然闯入居室,有些气喘吁吁,低头禀报道。
“什么?”斯波义家吃了一惊,站起身来。斯波义统也有些意外,不过想到自己儿子能处理,就没有多说啥。
不多时,评定室内坐满了家中重臣。斯波义家也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不过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织田信秀在新春时身体就渐渐恢复了,于是觉得自己又行了,为了庆祝自己的康复,织田信秀就饮乐纵欲,第二天清晨侍妾就发现织田信秀没气了。
“织田弹正忠是本家重要的家臣,吾会亲自出席其葬礼,在此期间,还请诸位勤于公事,不可懈怠!”斯波义家说道。
“遵命!还请馆主殿放心!”诸家臣回应道。
下了许久的雪终于停了,银装素裹的大地闪耀着冬日的光辉。正月十五日,尾张龟岳山上的万松寺内,三百名僧侣念诵着经文,为织田信秀举行水陆法会。
面容哀戚的土田夫人时不时抹去眼角的泪水,身着狩衣的织田信行满脸悲痛,轻声抽泣着,织田家臣们也是极尽哀荣。
“守护大人到了!”织田家武士向土田夫人禀报道。土田夫人擦拭着泪水,问道:“信长呢?”武士一时有些迟疑,回答道:“殿下还没有到。”
土田夫人没有说话,对着织田信行说道:“你就代替兄长去迎接守护大人吧。”说完轻声念诵着求织田信秀在天之灵保佑。“是!”织田信行起身,在家臣的护卫下向外走去!
“兄长还未到达,就由臣下招待守护殿,还请守护殿不要怪罪!”织田信行恭敬地行礼道,眼角还是红的。
斯波义家是第一次见到织田信行,长相俊美,装束得体,言语举止可谓有度。斯波义家也不得不感叹,难怪之后织田家臣们都会倒向织田信行。
斯波义家点点头,说道:“无妨,那就劳烦了!”织田信行屈身回道:“不敢,还请守护殿随臣下进寺。”说完起身为斯波义家带路。
进寺的斯波义家双手合十对着灵位默祷了一会儿,便被引着坐到了土田夫人上首处,几位织田家臣也向着斯波义家行礼,斯波义家微笑着点头示意。
“不知道守护殿认为信行如何?”土田夫人轻声问道。斯波义家还不懂她什么意思吗,目前来说,分裂的织田才是好织田,说道:“信行样举止言谈颇为有度,吾甚为欣赏!”
一听这话,土田夫人顿时觉得将织田信行扶上家督之位有希望,正准备开口拉拢,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阵惊呼,紧接着织田信长出现在众人面前。
寺内的家臣们大为震惊,织田信长与平时无二的装束,露出半边臂膀的小袖,腰间系着红色的腰绳,挂着大大小小的布袋,脸上没有一丝悲伤,如此装束出现在父亲的葬礼上格外突兀。
土田夫人一脸阴沉,织田信行也是不满地看着自己这位兄长,家臣们议论纷纷,而织田信长身后的平手政秀则是一脸的无奈。
在一片经文念诵声中,织田信长走到了父亲的灵位前,诸家臣以为他要祭奠父亲,结果他一把抓起香炉中的香粉向父亲的灵位掷去,香粉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织田信长,你在做什么?”土田夫人积怨已久终于爆发,厉声斥责。而织田信长面不改色,不顾寺中暴怒的母亲和惊诧的家臣和僧侣,转身就向外走去。
平手政秀还没来的及抓住织田信长,便被他躲了过去,紧接着几位织田信长的侍卫追了出去,不久听到山门外的马蹄声。
土田夫人平息了一下心情,连连向斯波义家告罪,斯波义家摆摆手,说道:“还是先完成弹正样的葬礼!”说完眼神向寺外望去。
本该由织田信长主持的葬礼改为了织田信行,织田信行的仪表堂堂,葬礼主持的井井有条,给家臣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葬礼结束后,斯波义家听见织田家臣们的议论,“在这样下去,织田家必定灭亡,只能拥立信行公子了!”“这样也是没办法,只能对不起老主公了!”…
看来织田家的分裂在所难免啊!这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毕竟没有哪个主公会希望自己手下有个比自己强大的家臣。可是想到织田信长,自己与他的往日时光。
“吾有多久没有见过三郎了?”斯波义家询问毛利家胜,家胜略加思考回答道:“馆主殿,似乎从那古野回来后您就没有再与信长样见过面了!”
是吗!斯波义家正在沉思着,就看见织田家一众家臣向自己走来,斯波义家正襟危坐,看向他们。
“臣等织田家家臣参见守护殿下!”一众家臣们叩首行礼道。斯波义家脸色平静,开口问道:“不知道诸位有何事?”
毛利家胜靠近斯波义家耳边,轻声介绍着眼前几人,为首两位便是家老林秀贞和柴田胜家。
林秀贞开口道:“守护殿下也看到了,新家督织田信长恣意妄为,不尊礼法,臣等请求守护殿下废除信长殿的家督之位,请信行殿继任家督!”
身后家臣一同附和道:“请守护殿下立信行殿为新家督!”
斯波义家脸色变得严肃,良久后说道:“吾尊重弹正样的选择,此事不必再向我进言,退下吧!”
织田家臣们一阵错愕,还没等他们继续进言,斯波义家起身向寺外走去。这些人不敢阻拦,只能看着斯波义家离去的背影。
柴田胜家抱怨道:“怎么老大人和守护殿下这么看重织田信长那小子,他有什么好的!”
林秀贞愣了一阵,有些担忧地开口道:“如果得不到守护殿下的支持,恐怕我们很难找到借口发难。不管怎么样,为了不让织田家被毁灭在信长手中,我等要尽力拉拢支持者!”
身后的家臣们点点头,开始商量该去拉拢哪些人。
万松寺外起风了,冷风呼呼地吹着,织田信秀的葬礼终于将这片不平静的潭水搅动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