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降临,今晚的月亮藏在乌云后面,没有露头。
猪笼城寨里的各家各户,有的在“笃笃笃”切菜,满头大汗地准备晚饭;有的已经吃完了,一家老小围着收音机,手里打着蒲扇,消遣解闷。
屋子里闷热潮湿,煤油灯气味难闻,有些租客习惯捧起饭碗,来到走廊上吃:这里有免费的习习凉风,还有昏暗却干净的路灯灯光。
这时候,有人在楼上注意到,猪笼城寨大门口,有奇怪的身影在靠近。
一名身穿白色宽松背心,穿着牛犊短裤,脚上踩着人字拖,手上捧着鸡缸碗,留着中分的油头,戴着黑框眼镜的租客,下巴微微张开,手里的筷子指向前方:
“那是什么鬼东西?”
身边,他孩子走过来,踮起脚尖往走廊下面看去:
只见那边好像是有两个人,一个高高瘦瘦,另一个也不矮,只是微胖。
最显眼的不是他们身上的长衫和礼帽,而是他们身后一起背着的,一块看起来浅色的木板样子的物事。
因为背后那物事,他们不得不并作一排走路,所以看起来像大闸蟹一般,左左右右,很是滑稽。
不过看起来滑稽,两人的脚步却不慢,眨眼的功夫,他们就从大门口的牌坊下面,走到了路灯下。
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的灯光,将这两个陌生怪人的影子拉长。
他们出现在这里,与周围的气质完全不搭,就显得格外的诡异。
“走走。”黑框眼镜吃了一惊,连忙把筷子夹到拿碗的左手拇指下,右手拎起孩子的后衣领,转身就溜进了屋里。
显然注意到天残地缺的,并不只有他,因为整个猪笼城寨,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关门或关窗的嘭嘭声。
两名盲人杀手,走到了广场中央,停下脚步。
其中高瘦的那位,双手揣在长衫的袖子里,他动了动耳朵,鼻梁上的墨镜也微微耸动,悠然开口道:“二弟,这里好多人。”
略胖那个,沙哑的嗓音响起:“有几多啊?”
“唔,和斧头帮给的钱,一样多。”
“都杀了吗?”
“那怎么行,我们是来找知音,听曲儿的——这些俗人,也配听吗?”
“也是。”
胖瞎子的话音刚落,只听“嗖嗖!”两声。
是之前油炸鬼扔出的筷子,飞到了这两人跟前。
他二人似乎心意相通,同时伸出左手和右手,撮成了鹰爪模样,长达八九公分的坚硬指甲,将那两根筷子打落。
“叮”!两人是如此的有默契,以至于击落时,只发出了一个声音。
徐景天从早餐店的柜台后面,微微抬头,果然瞅见那两人。
他们的打扮,与鲁迅写的孔乙己极为类似,古老刻板,但他俩鼻梁上的墨镜,搭配上身后的古琴,又增添了一些音乐家——瞎子阿炳的气息。
但对于功力最高的油炸鬼来说,这两人身上,都散发了一种阴森冷冽的气息:杀气!
起码杀了成百上千人,才会凝聚如此浓烈的杀气!
包租公和包租婆的房间内,旖旎的气息早已消失在爪哇国了,他俩在房间里,面对面,正襟危坐。
包租婆两手放在膝盖上,脸色凝重:“没想到那小子说的是真的。”
包租公微微颔首,道:“没想到我们躲了这么多年,还是避不开江湖风波。”
包租婆眼角有些晶莹,她举手擦了一把,说道:“今天看到那小子,不知怎么得,我想我们儿子了。”
包租公站起来走过去,把她的脑袋搂在怀里,拍着背,轻轻安抚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一次,我不会让他死的。”
高瘦的瞎子是天残,名叫崔家铭。
他将“目光”向右,转向早餐店,嗓音尖锐,说道:“想不到名震中原的五郎八卦棍、杨家枪的传人——方兴杰,居然躲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寨子里,做一个擀面的伙夫。”
油炸鬼见他叫破自己名字,也不再遮掩,从屋里走出来,一步一句说道:“呵呵,你错了,这里,鸟屎很多的。”
微胖的那个瞎子,名叫龙鼎,他自然是地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