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没有贸然过去，看向站在一旁担忧的男人。

“你们怎么不去带他看医生？”

男人面露难色，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哪有钱啊，穷……”

穷？

高阳表情比他还奇怪，盘山路鸡农说穷？

就那大点卡车的鸡卖了都能再买辆卡车了，这还穷？

“老人家这一身伤…没有报警…？”高阳看向老人触目惊心的伤口，又打量到，老人的左耳还少了一半，切口干净平整，一看就是被人用刀活生生割下的，为什么这一家人不去报警？

旁边看起来年长一些的男人叹了口气：“哎，老人家不让，每次我们说要去报警，爷爷就拉着我们，甚至用石头砸自己的头，我们就不再去了，问老人，可是他也说不出话，让他写在纸上他也不写……真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

“什么时候被伤的，可有的罪过什么人？”高阳问道。

“没多久，一个月左右吧，当时爷爷非要下山去市里看看，然后下午浑身是血地爬回来的，幸好我们这山头还有家小家庭诊所，这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男人想了想说道。

家庭诊所，还能帮人截肢？

老人挣扎地更剧烈了，原本两个儿媳扶着，但现在老人的挣扎快要挣开二人的手臂，甚至要跌倒在地上了。

看着像是老人孙子的两个男人急忙上前搀扶，这才把老人拉回了床上。

一旁苍老的夫妻俩，妻子见此不由得脸上滴下两行浊泪，心酸说道：“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还要受这罪，哎……”

她老公带着皱纹的脸上也是不太自在，想来心里更是不舒服。

“奶奶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两名女娃拿着纸巾懂事地上前给老人擦眼泪。

“唔，啊啊，呜~！”老人嘴里发着奇怪的腔调，手臂胡乱摆动。

“抱歉抱歉，不知道为什么老人家变得这么激动。”比较年轻的女人对着高阳歉意道。

高阳低吟：“嗯……没事，我也想知道老人家想干什么。”说罢，径直走向前去。

察觉到身边不同平常家里人的动静，老人的手在空中摆动，高阳主动伸手上去。

老人一把抓住了高阳的手腕，力道之大，枯瘦的手指微陷进高阳的皮肤，高阳倒是没什么感觉，被阳气潜移默化加强过的身体，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徒手伤到的了，更别说只是一个迟暮老人。

“老人家怎么了，你认识我吗？”高阳问道。

老人似乎听见了，手里的力道松了下来，只是轻轻环住手腕，身体也安静下来，他摇摇头。

高阳看着老人摇头，疑惑道：“您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叫我过来呢？”

老人又摇摇头：“呜呜，嗯唔。”他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掰开高阳的手掌，高阳顺着他的意松开了拳头，摊平手掌。

老人伸出一根手指，放到高阳手心，轻轻滑动，似乎在画着什么。

“爷爷这是怎么了？”男人见老人拉住高阳的手，背着自己没了动静，疑惑道。

“老人家在写字。”高阳说道，随着老人的书写，他的眉头渐渐皱到一起，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爷爷年轻的时候是教书的，他写了什么？”男人问道。

高阳不语，静静等着老人写完全部内容，男人显得很急躁，想要上前一窥究竟，但又被身旁的人拦下。

“哥，这……”

年长的男人摇头，爷爷不愿意告诉他们肯定有原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这个突然来的年轻人，但是爷爷肯定是不会害他们的，肯定有其他不知道的顾虑，所以，他先拦下了弟弟。

老人还没写完，高阳不时地嗯上两声，表示听到了，或者是某种承诺。

屋子里静悄悄的。

“虎哥，来收鸡了，还在么？！”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老人手指划的速度更快了，幸好高阳有强化过感知，很轻易地就能跟上。

兄弟俩先出去卖鸡了。

“欸，王哥，来了。”

大门打开，四个男人站在外面，两人推着一个推车，上面放着鸡笼。

“虎哥，两年以上的鸡，有多少？”领头的男人笑道，长着一脸横肉，被挤得小小的眼睛里透着精光。

“都给留着呢，一批批养，现在这有32只了，不少在后山没法逮，逮到了再给您留着。”男人说道。

“好，哈哈，都要了，一只给30。”

“这……”男人面露难色：“之前不都是一只35的么，怎么又降价了？”

“唉，兄弟也没法啊，那些大酒店里的可精着呢，不似几年前了。”领头的人脸色一垮，似乎也很无奈似的。

“好，好吧……弟，去吧鸡笼拿来。”年龄较大的男人叫自己弟弟去后面拿鸡。

旭哥见此眼睛里露出喜色。

“不愧是好兄弟，够体谅，老人家怎么样了，没事吧？”

“哎，还是老样子。”说罢，也跟弟弟到后面去搬鸡笼了。

一笼笼鸡被搬上来。

“都在这了，一笼4只，八个笼子。”男人擦了把头上的汗。

“不用数了，小五，去抓鸡。”旭哥吩咐身边的人去从鸡笼里把鸡抓出来。

“好嘞。”

“32只，一只30，一共是960，给抹个零，小四，给虎兄拿1000。”

男人听闻脸色一喜，多这40块，也赶得上一只鸡了，能多给娃买几包小吃的。

“大哥这……”

被称作小四的男人提醒一下旭哥，似乎很为难似的。

“怎么，这是我王旭的兄弟，抹个零怎么了，说1000就1000，拿钱！”

“好……”小四不说话了，从包里准备拿钱。

男人开始感谢起来：“谢谢旭哥了，谢谢谢谢！”

“大哥，装好了。”小五撸起袖子，和男人弟弟一起，把鸡装好了推车上的鸡笼。

“好，去把鸡笼放车上，再拿新的来。”旭哥吩咐道。

就在绑好推车上的鸡笼，准备走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慢着。”高阳从里面走了出来，盯着准备走的旭哥一行人，冷声说道：“我想，你们是拿不走这鸡了。”

“你说什么？”虽然走出一个陌生人让旭哥有点诧异，但见一个毛头小子这么装比，他忍不住冷笑着反问一句。

“虎哥，这也是你家娃娃？还是哪来的亲戚？”

男人一愣，不知道为什么高阳会说出这样的话，赔笑道：“那个，也是过来买鸡的，不过没卖给他，估计是想问旭哥你买几只。”

“我说，这鸡，你是拿不走了。”高阳冷冷地又重复了一遍。

“唔唔，啊呜呜~！”屋里一阵噼里啪啦摔碎东西的声响，一个老人挣脱着两个女人的拉扯，爬在地上，一路爬到了高阳脚边，抓住他的裤子，似乎是在阻止高阳。

“爷爷。”男人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扶起老人。

“爷爷突然爬下床，我们抓不住他。”女人说道，很难想象，年近100的老人能够在身体残疾的情况下做到这点。

“呜呜，啊呜呜啊~！”老人长着无舌的嘴，带着皱纹的嘴唇对着高阳，眼中似乎带着亮晶晶的东西。

“回……回来，孩……子。”即使舌头被割掉，高阳还是从老人呜咽的嘴里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什么？！”扶着老人的男人诧异。

一旁的弟弟也想上前扶住老人，但是双臂因为抓鸡沾染着鸡毛和鸡粪，就担忧地站在一旁看着老人。

“呵，这鸡可是我买来的，想要？自己来买啊。”王旭看着爬出来的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冷笑道。

“怎么买？是说你30买来，300卖出去？”高阳道。

“300，什么300一只鸡？”一旁的男人更懵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匪夷所思，先是爷爷要吵着见一个不认识的娃娃，现在又不知道为什么爬出门外，不认识的娃娃突然开始和买鸡的旭哥对峙了起来。

“叔还不知道吧，这鸡到了市里，价格可是翻了再翻，300一只。”

“什么，可是镇上不是都卖40一只左右么。”

这里离大昌市市里反而远，旁边就有个小镇，居民一般都从那里买东西，去大昌市反而很少，不过去了也发现不了什么，除却山路下有人堵着采购的，也都是买的鸡贩子搞来的普通鸡，推车推到山上，清晨再佯装着推下山，装作是所谓的盘山野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