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虎田一字一顿,坐在木椅上想要老神在在,但越加粗大的喘气声,使之无法掩盖内心的慌乱。
这情形,
直让周成奎噤若寒蝉。
“徐怀盛呀,你到底要做甚?”
“昨日你还与我商议,今日却又突然翻牌,是真个要与我等鱼死网破吗?”
良久,待屋中气温似乎骤降,周虎田方才平复心态开口道:“张三,你亲眼所见李乘舟放言流民,说是要免其税收,提供种粮?”
“回大人话,这事千真万确。光小人回来之前知道的,就差不多有两百人多难民闻讯而来哩,且还不算那些做工的……”过街鼠回道;
“好了,你不错。过去领赏,然后明日早些去民团盯着,往后再敢随意全部回来,打断一条腿。”周虎田和颜悦色般说道;
“是……,小人晓得了。”
过街鼠冷汗直流,匆匆离去,周虎田看着自家儿子一眼,后者冷声对周成奎道:“一个不甚,你就坏了我等大事,你本该万死难辞其咎,但念你在我家三代为仆,饶你一命。”
周成奎老泪纵横,凄惨无比间哽咽磕头。:“谢大少爷开恩,谢大少爷饶命。”
“哼,”周正安威风八面,似乎极有主见,但其刚刚说完便转头对着周虎田眼睛道:“爹!如今咱们怎么办?”
………
“此事都是那叫李乘舟的年轻驿卒惹出来,可有调查清楚?”周虎田高坐在,他做了三十年主簿,而若算上他的大爷与父亲,周家单单在崇信县主簿这个位置上坐了将百年,如此金饭碗唔得滚烫,自然有些一番别样威势。
周成奎闻言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事他办的不错。
“李乘舟李家堡李氏中人,乃是家中次子,世代驿卒出身,听闻其人年纪轻轻勇武冠绝崇信驿。
其兄长李大奎随岳家还有二叔李淳罡去了湖广做护卫力夫,却有传言其人其实做了贼。
而三弟李正奇尚且年幼,方才十四,幺妹李彩旗才八岁……
“呵,”周正安冷笑一声道:
还以为是个人物,倒也仅仅是个苦哈哈驿卒罢了,不过如此。”
“仅仅如此?就这么一个仅仅如此的人如今不过几日时间便聚齐数百人,并成了徐怀盛的尖刀爪牙,杀我等乡绅,成了我等的心腹大患?”周虎田拍案而起,指着儿子破口大骂道:“世上能者何其多,哪能以出身定能?”
“对对对!!父亲说的是,定是这狗才撒了谎……”周正安低着脑袋不敢抹去脸上的唾沫,熟练的将周虎田的矛头转向周成奎。
“许是小人本事不济,回老爷话,但小人句句属实,实在不敢半句隐瞒呀!”周正奇的锅,周成奎不敢甩,只得老老实实的背下。
周虎田闻言陷入沉思,半饷,他蓦然抬头对着旁边站得笔直的儿子说道:“徐怀盛借机流贼之势,以民团成军,此事已成定数。而我已棋错一着,但我等也不是没有翻身机会,徐怀盛终究是资本不够,正安装作不知,多带着些粮饷金银好好去拉拢一番,若是无用,便是将你妹子许配给他也是要得。”
周正安大惊道:“父亲如何需要这般?那厮不过就是个暂时得势的丘八,如何还需要孩儿亲自去拉拢?”
“啪…
啪啪啪!!”
周虎田六十来岁,此时在家没带毡帽,头顶发量已经全无,但老当益壮,此时更恨铁不成钢一般对着自家长子就是连环几个巴掌,然后便是唾沫横飞。
“蠢子,如今那徐怀盛已经到处提拔寒门,此番若是又真被他拉起一支五百人民团,往后如何掣肘?而如此军政一抓,按他如今的脾性,胡家几乎灭门,那我周家在崇信百年地位又如何能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