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价单被收回后,当堂报价以示公正无欺。
最后结果令很多人震惊无语:最高价竟达到2000两一股!众人都当报价者糊涂,而实际上是听懂了规则(最低中标报价成交),且足够心大,志在必得。中标的最低报价则是450两。
不说外人如何,薛蟠、贾琏等人无不咋舌:单靠盈利,猴年马月才能收回购买股票的本金?
柳湘莲却视为平常,他对此早有预料,关键在于制作股份凭证、设置交易处,使得股票流动起来。
股票这东西一旦出现,必然是要被炒的。后世新股上市,暴增十几倍、几十倍乃是常态,真的值这么多钱,股民真的这么看好?未必。无非是觉得后面有人接手,有买卖差价的盈利预期,不在意高价买入。
统计新股东名单,最多的100股,最少的1股,竟全是商贾之流,不仅京师附近,甚至有江南来的。而勋贵官宦一家也无,他们习惯的是凭借权势开路,论到做生意的眼光,只能说聊胜于无,一时间还理解不了股票价值的逻辑何在。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区区戏园子,不值这个价。
待新股东缴纳出资后将会获得股份凭证,全体股东重订股东契约,不消细说。资金到位,歌舞馆、蹴鞠场也将开工建设,这些不需柳湘莲亲自过问,商号已经能够维持发展。
他当前任务是迎娶可卿。
经过三天的收拾,整座柳宅焕然一新,张灯结彩,好不喜庆。兴隆街两侧摆满各类鲜花,悬挂着纱绫所制大红花朵,算不上十里红妆,也蔓延足有两里地。
各项人手已经安排到位:吹鼓手由戏班客串,顾如意亲自带队,杏花楼厨师已在烹制鸡鸭鱼肉等食材……动用人手何止数百,便是柳湘莲自己来调度都嫌繁杂。
好在柳三年长经验丰富,而戏园、薛家、贾家、冯家等又各自提供了不少训练有素的丫鬟小厮婆子相助,再外聘一些人手,倒也忙而不乱。
初五这天,天蒙蒙亮,柳三便指挥众丫鬟小厮打扫庭院,打开正门。不久,渐有人登门,投入各项工作中。
冯紫英、贾琏两个交际小能手也早早到场,准备帮忙待客,薛蟠跟在屁股后面,咧嘴傻笑,不知他要干什么……
吉辰到,炮仗齐放,锣鼓喧天,迎亲队伍准备出发。这不是简单活儿,秦家远在南城。
可此时却出了事儿。
地面忽的震动起来,远处马鸣嘶嘶,似潮水奔涌,转瞬出现一队齐整人马,一水儿的高头大马,精悍武士骑乘,到了柳家门前止步,列队街面上。
众人色变,不知何故,面面相觑。
柳湘莲猜测是勋贵所为,向冯紫英望去。
冯紫英越众而出,朗声笑道:“二郎得太上皇赐婚,乃是近年罕见的恩德,此去秦家,当有不凡的排场,以显圣恩浩荡。”
正欲问他详请,一人打马而来,蟒袍飘飘,穿得风骚——正是有一面之缘的乐天郡王陈彦俊。
柳湘莲心里陡然一沉。那日在太安宫并未与这位郡王说过话,他明显是永隆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沾惹太上皇还可说被逼无奈,招惹此人可就是自寻死路了。永隆帝不敢动他老子,难道还不敢动侄子?这货怎么敢跳的这么欢?
众目睽睽之下,柳湘莲不得不先行了礼,方问道:“郡王殿下这是何意?”
乐天郡王安坐马上,意气风发,扬鞭一指近千人的队伍,爽朗大笑道:“皇爷爷为柳二郎赐婚,孤身为孙儿,岂能不尽一份心力?”
柳湘莲不语,等他说下去,区区郡王,又身份尴尬,他怎敢调动这么多人手?
见他不言不语,乐天郡王有些失望,佯作不在意,继续说道:“不仅是孤的卫士在此,四王八公、诸侯伯等,至少半数有家丁在此,共襄盛举为二郎迎亲,以壮行色,何如?”
何如?我谢谢你祖宗!
柳湘莲暗骂,这明显是想借他的婚事向永隆帝亮亮肌肉。
这也怪永隆帝自己,登基之后没有大开杀戒,如柳湘莲之父,只是罢黜监视而已。对这位乐天郡王厚待有加,以表明心意。如果太上皇回不来,自无所谓,早晚打扫干净。
偏偏太上皇完好无损回来了,一盘散沙顿时有了核心和旗帜,反倒弄得永隆帝束手束脚。他也提拔了不少勋贵,并任用一些旧人,如用祖上只是县伯的王子腾担任京营节度使,借助贾家影响力控制住京营等,但反对势力不曾消失,这次又要借机生事。
在柳湘莲看来,这无异于将他往火坑里推,这么多人为他迎亲,不等于明说了他是太上皇的人?这与实情恰恰相反!一旦皇帝下狠心要处置了他,这些人难道会相助?恐怕只是盼着他死的越惨越好,如此方是打脸太上皇,他们更加师出有名。
柳湘莲并不知道,乐天郡王为此举也是逼不得已。太上皇虽然对他宠爱有加,但从未流露支持的倾向,他如今无权无势,空有一个故太子之子的名头又顶什么用?这次太上赐婚,不管其本意是借刀杀人或是开个玩笑或是另有图谋,至少是个可以用来凝聚人心的机会,他必须抓住。
而且,他越想越觉得柳湘莲这个人太特殊太合适了。本身战力强悍,不是纨绔子弟,至少堪做一员战将。关键是背景,往上数,理国公、荣国公、宁国公,三家国公,都能联系,而他父亲柳棱又是故太子心腹,天然与他相同立场。因得了太上皇“重视”,孝道不离口的永隆帝多半不会直出手摁死柳二郎。如此看来,竟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安插进军中的人选!一旦把资源往此人身上倾斜,很容易扶植起来。
至于会不会吞噬主,那就是太久以后的事儿了,兔死狗烹,谁还不会玩儿呢?
根据他所获得的情报,柳二郎未必会主动投靠他,既然如此,也须怪他不得。今日此来,就是亮明旗帜,形成既定事实——柳二郎心里怎么想不重要,皇帝认为他是自己的人就够了,那时柳二郎还有的选吗?
柳湘莲不清楚他的打算,却始终牢记鲁大师的话,不惮以最大恶意来揣测人心。但显然对方是不容他拒绝的,当下欣然道:“承蒙厚爱,那就多谢郡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