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薛禄见状,觉得卖好儿的机会到了,凑上来献策:“爷,要小的说,这事儿其实好办。”
“好办?有法子就快说!办成了爷重赏!”薛蟠牛眼大睁,伸出两爪紧抓着对方肩膀追问。
薛禄稍稍压低声音说道:“爷吃酒时,小的在外面听人闲扯,说这柳二郎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儿的破落户,前阵子被人打得半死,为救命都倾家荡产了。咱要是多出点儿钱,想必他就答应了,现在肯定是在装样子,等开价呢。不过是个没根脚的戏子,谅他也不敢招惹堂堂国公府!”
“着啊!”薛蟠听了兴奋的拍了薛禄肩头一巴掌,如拨云见日,觉的这话有大有道理!
别的他或许缺,唯独钱不在其中,金的银的能砸晕了他!
刚才只是不敢唐突佳人,以致束手束脚,竟忘了佳人也是要钱的!
若是还不答应,国公府的敕造牌匾也不是白挂的,压也能压死他!
打定主意后,薛蟠也不用小厮,噔噔噔几步跑到门前,扣环叫门,大喊道:“柳兄弟,快出来!哥哥我有话说!”一边喊着一边狠命拍打门环,咣当咣当直响,急不可耐。
柳湘莲本未走远,就站在门后躲着,将对方说的话听得八九不离十。故意稍等了等,才懒洋洋的了开门,问道:“你有什么话说?”
薛蟠脸上绽笑,拍着胸脯,大大咧咧说道:“我知二郎心意,你尽管开价,哥哥没有不应的!有哥哥在,你要做官发财都容易。”
“这倒不必,确实无暇。”柳湘莲心底冷笑,面上不动声色,摇头拒绝后不待他答话,转身欲回。
“等等!二郎留步!”薛蟠急道,举着手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怒瞪薛禄令他赶紧想办法。
“你还有什么说的?”柳湘莲又问,眉头皱起,显得不耐烦。
薛禄脑筋急转,知道今天这事儿若是搞砸了,回去定没好果子吃,少不了一顿板子!若办成了却是惊天大功,不缺金银赏赐!又想起这姓柳的前阵子被打得半死,可见是个没背景没依靠的!
于是他把心一横,几步抢上前去,冲着柳湘莲气势汹汹叫道:“好叫二郎知道!我家大爷可不是寻常凡夫俗子!乃是金陵皇商薛家家主!嫡亲母舅便是前任京营节度使、现任九省统制的王子腾王大人!姨爹乃是荣国府的政老爷!你今儿若是不答应,后果可要掂量清楚了!”
别看小厮们在薛蟠面前低眉顺眼百依百顺,可在外面无不是横行妄为惹是生非,所谓“势家豪奴”是也。薛禄平时也是这般,如今更一心要帮主子办事,上来直接以势压人,王炸全出。
“说完了?”柳湘莲好整以暇面无表情的听完,反问一句。
也不等对方回答,他忽然满是嘲讽的冷哼一声,目光陡然变得无比锐利,抬手指着薛蟠破口大骂:“呸!你个有爹生没爹教的东西!兜里有仨瓜俩枣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玩意儿!从哪儿爬出来的赶紧滚回哪儿去!别脏了爷门前的地儿!就是脚下的烂狗屎也比你脸盘子干净!还请我呢!瞎了你的狗眼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个屁!趁早滚蛋!”
骂声滔滔,虎啸猿哀,震惊了一条街。骂完之后柳二郎一甩袖子,转身进了院儿,随手将大门虚掩。
薛蟠本还觉得薛禄说话太冒失,面色焦急,正欲训斥,却被这兜头一段响若洪钟的怒骂惊呆了。
刚开始他还以为柳二郎是在骂小厮,可他怎么拿手指着自己呢?又一想“有爹生没爹教”的话,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就是在骂自己啊!
俗语讲“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儿”,当着整条街被人如此辱骂,薛蟠登时勃然大怒,眼睛瞪的铜铃似的,心中火烧火燎简直快爆炸了!
对方就算是天王老子也顾不得了,跳起来指着大门怒声喝骂:“囚攮的!如今没王法了!唱戏的下贱胚子都敢这么咋呼作妖!这还了得!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他本就没什么机心,生性莽撞,暴怒之下,根本不想对方为什么骂他,当即冲小厮们喝命道:“还愣着干什么!都他娘给我上!让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打死了算我的!”
众小厮们早就不满柳湘莲了,不过是唱戏的,轻狂个什么劲儿呢!于是得令之后,高声应诺,纷纷撸起袖子,眼睛乱瞄乱看的搜寻棍棒砖石之类,你争我夺抓在手里。
动作谙熟如行云流水,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类事儿了,简直驾轻就熟手到擒来。
薛禄作为罪魁祸首,自然要多表现方能赎罪,于是义愤填膺,一马当先窜到门前,一脚踹开朱漆大门,抢先冲了进去,速度太快差点儿闪了腰。
其他人也争先恐后往里冲,生怕进去晚了一步抢不到下手机会,回头少了打赏。
薛蟠怒气未歇,在后压阵。他挺胸昂首,甩着膀子大摇大摆的跟了进来。
只见院中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一片诡异的安静。
唯独一只绿毛鹦鹉挂在前厅的屋檐下,在笼子里跳着叫嚷:“来打我呀,来打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