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眼下丑时初,二哥先睡,我值两个时辰……”
正要细细去算辰光,叫两人都睡得整些,那李训却闻言笑道:“杀鸡焉用宰牛刀,你且先睡,待我应付不来,再来喊你。”
这话同骗孩子明日必会给你买糖葫芦吃一般,赵明枝一时无语,却也知道自己那花拳绣腿,抓猫遛狗或许有点用处,对上几个青壮,全不够看,只得将随身行囊放在榻上,去取其中洗漱之物。
而李训放好行囊,不忙其他,先把小小房舍搜检一番。
赵明枝见他动作,正要好奇去问,就听得外头敲门声,小二提着一桶热水推门而入。
李训顺势靠在床榻上,同赵明枝并排而坐,又指挥小二把水桶搬到自己面前,不急不忙试了水温,又叫人倒一盆出来给赵明枝洗手净脸,把人支使得团团转。
等一应东西处置完了,才做一副随意状,指着一旁一尺见方窗户道:“怎的那窗好似打不开?”
小二正往铜盆里倒水,被这样一问,一时手抖,水都溅出来些许,过了一息,才忙道:“冬日天冷风大,此处又正对着外头,半点没有挡风的,原先糊了窗纱窗纸全都无用,因被往来客商抱怨得多,主家便特特喊人来把那木窗钉上了。”
还十分体贴补道:“客官且别多手,不然半夜被那风吹了头,一时着凉中了风寒,这地界可寻不到大夫。”
李训点一点头,道了个谢,又要他送了一壶热茶进来,才把人放走。
这一番折腾,已经丑时二刻。
那小二一走,李训便将门锁死,又挪了一只木桶放在门后。
赵明枝则是忙走到窗边,试着用手推拉,那木窗纹丝不动——果然已经从外边钉死,连一丝缝隙也不露。
她略一思索,取出随身匕首,转头问道:“二哥,这窗……”
李训把随身包袱里东西清出来,将那外头油布抖开,遮在窗内,道:“你扶着这布。”
赵明枝依言而行,刚过了片刻功夫,就听得“咔”的一声响,紧接着,那李训竟是半身收了回来,手上拿着整片窗棂。
他将卸下木窗轻轻放在地面上,随手重新摆了一下桌椅位置,道:“此处可以通风,旁的有承彦在,都不打紧,你且睡吧,有事我叫你起来。”
赵明枝知道推脱无用,索性也不说废话,将那匕首捏稳,左手抓鞘,右手握柄,头朝外边和衣而卧。
她这一向日夜赶路,昨夜又经历那许多,压根没睡好,方才拿热水洗了头脸,又被李训一番调配得以泡了脚,此刻浑身暖意上涌,只觉得脸耳又红又热,困顿不已。
正强压着不叫那千斤重的瞌睡虫爬上眼皮子,忽听得门口处一阵悉索声,赵明枝立时睡意尽消,刚要坐起身,一直坐在门边的李训却是起身走了过来。
他手脚极轻,半点声响也无,走得近了,冲赵明枝做了个手势,等她让出位置来,才跟着一齐躺了上去。
随着细微的门闩挪动声,“吱呀”一下,黑暗之中,那门从外头被轻轻推开,刚碰到木桶,那桶就被人提了起来,放到一边。
赵明枝睡在床尾,听得动静,心中紧张至极,不自觉往外挪了挪,把那刀鞘轻轻抽出,只等有机会便要用上。
屋子里头静得吓人,寒冬腊月,也无虫鸣鸟叫,黑暗之中,那脚步声虽竭力掩饰,依然闹出些许动静,明显不止一个人。
来人熟门熟路走到床边,一前一后伸出手来摸人。
赵明枝心中默念,眼见床边两道黑影高高举起手,想是确认了床上有人,就要行凶,连忙屏住呼吸,握紧匕首猛力去戳立在床尾后头那人双腿之间。
她手中匕首触感刚才扎实,蓦地听得一声凄厉惨叫,还未来得及再捅得深些,却听身边一阵疾风掠过,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叫,随即“砰”的两下次第响起。
虽是黑暗间什么都看不清,可她估忖方位,也晓得必是那两人砸到了坚硬凸起之处,突然就想起方才李训行事,这才悟出对方挪那桌椅目的所在,也顾不得旁的,连忙翻身起来。
黑暗之中,只听李训声音在地上响起:“点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