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是他的自称,其实他的年岁不大,四十上下的样子,但是以前在码头做苦力,伤了身体,如今有些未老先衰的样子。
他是昨日李达通过牙行带回来的人,除了他还有他婆娘王氏如今是“张府”的厨娘,他十岁的女儿春桃便在琥珀手下做小丫鬟,可谓一家三口都卖身到了张府。
“张少爷,马车我给你雇好了,正停在门外,你可以出门了。”“老李头”恭敬笑道。
张昭闻言笑着颔首,出了大门果真见一辆马车停在米青石系马桩旁,张昭便上了马车交代了车夫几句,便坐车径直向棋盘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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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首诗单道棋盘街的繁华:“棋盘街阔静无尘,百货初收百戏陈。向夜月明真似海,参差宫殿涌金银。”
天下士民工商,无论是来京述职交差,还是经商谋事,都得到这棋盘街上落个脚儿,溜个圈儿。
因此,这一条四围列肆、百货云集的棋盘街,每日里驰马传牒,肩摩毂击,喧喧哗哗,一片锦绣丰隆之象。
而湖广会馆就座落在棋盘街上。
“吁”
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马车在湖广会馆门前停下。
张昭下了马车,细细打量这湖广会馆,便见它当街的门面并不宏阔,但却显得格外富贵。大门之上的骑楼,装扮得朱梁画栋,锦幔宫灯,一看便知是纸醉金迷之地。
张昭踱步进入会馆,便见大门之里,先是花木扶疏的庭院,接着是一进五重的楼阁,乃是安顿举人的房间。
张昭喊住经过他身边的一个童仆,问出“嘉鱼二李”这对李氏兄弟果真住在湖广会馆里,便加快脚步径直向五重楼阁而去。
张昭抬脚刚准备踏入阁楼大堂,便听见里面传来激昂的男子声音。
“妖道张元吉凶暴贪淫,专恣不法,僭用器物,擅易制书,横行乡里,前后擅自杀害四十余人,其中竟然有一家三口全都殒命,此乃枉顾人伦,罪当凌迟。”
“如今妖道以长生诱惑君王,以致得以免死,仅仅挨仗打,发充肃州卫军。”
“如此轻饶,大明律法尊严何在,此例一开,以后僧道将会更加猖狂。”
张昭一听到张元吉三字便心下一惊,因为他之前拜会项忠时便见他正为此事烦忧,而且他更深知,龙虎山天师府张家与大明皇室关系匪浅。
对于崇佛佞道的成化皇帝而言,张元吉于他的意义更是非比寻常。
张昭想到此处,便准备退出门外,这趟浑水,可不好掺和呀!
“张贤弟,你来了。”正当张昭快要踏出门外时,眼尖的李承箕看见了张昭不由高兴的喊了出来。
一时堂中安静了片刻,众人目光便看向门外的张昭。
张昭被众人盯着,一时尴尬不已,心中恼怒李承箕为何眼神如此好,如今他是不得不进去了。
张昭在心中叹了口气,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然后笑着踱步而入。
张昭进入大堂,快速扫视了一圈众人,发现除了“嘉鱼二李”之外,围在一起的多是此次湖广乡试后的举人,张昭与他们都相识,只不过交情没有“嘉鱼二李”深罢了。
张昭先拱手与众人见礼后,这才看向被围在中间的年轻男子。
凭着他的站位,张昭猜测之前慷慨激昂的历数张元吉罪行的人便是此人了。
张昭笑着拱手道“在下湖广解元张昭,表字德明。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杨一清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可是被陈白沙誉为少年宗师的张昭。”
张昭闻言心中一喜,暗道“我如今的名声果真这么大吗?连眼前这位不认识的举人也听过我的名号。”
随即张昭便笑着颔首应是。
杨一清闻言大喜,徐徐说道“在下杨一清,表字’应宁’,如今妖道祸国,我正准备邀请今科举人共同前往承天门,向陛下表明我等士子之心,让朝廷严格律法,尽早将妖道张元吉凌迟处死。”
“张解元,你如今声名在外,正可为我等士子的领袖,若是你振臂一呼,我想各省举人必将呼应的。”杨一清激动的握住张昭的手殷切道。
张昭闻言,心中五味杂陈,有见到杨一清这个青史名臣的小激动,更多的是欲哭无泪,心中想着“我真该谢谢你呀!一见面就坑了我一把。”
但张昭看着杨一清那一副小迷弟的殷切样子,一时也是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