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面前这人衣着华贵,但面容和蔼,也就放下局促,口称公子。
“你从哪里来?”
“我?南阳来。”
那汉子自豪的说道。
“是什么时候在南阳安家的?”
“两年前,我是第一批来南阳的流民。”
一说起这个,那汉子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
“哦?第一批?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好着嘞。”
那汉子咧嘴一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来河工,你愿意吗?”
李裕很担心自己大规模征发青壮会引起民怨,到时候就不好弄了。
“呵呵,有啥不愿的?!是德王他老人家要修河道,我当然愿意来了。”
“呃,为什么啊?”
那汉子见李裕对德王他老人家的决定有质疑,心下不高兴,把脸一沉,闷声闷气的说道:“他老人家救了俺们的命,俺这条命就是他的,他让俺干啥俺就干啥!哼!”
说着还对着李裕一哼。
李裕心里暗自嘀咕,我啥时候成了老人家了?!
不过他也不会去解释,那汉子倒了筐里的泥土,气哼哼的走了。
李裕被搞得有点莫名其妙,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功夫不大,那汉子又挑了担子回来,李裕还想再去聊聊,那汉子见他还没走,也不理会,倒了土就要走。
“癞头哥,癞头哥。”
那汉子转身看去,堤坝的一头,走过来十几个妇女,抬着木桶,挑着担子。
领头的是一个十八九的小娘子。
见他对着那汉子招手。
“呵呵,是柳小娘,到吃饭的时辰了吗?”
“马上就到了,招呼大伙来吃饭吧。”
“好嘞。”
那汉子转身就往河道里跑,边跑边喊:“吃饭嘞,德王他老人家赏饭嘞”
这些青壮放下手里的工具,走上了河堤。
向着南阳的方向跪下一片。
“谢德王赏饭。”
众青壮邦邦邦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擦擦自己的手,排着队来到这些妇人面前,接过了蒸饼和一碗热汤。
就在李裕的面前蹲下,埋头吃了起来。
这一幕看的李裕不知所措。
他啥时候在老百姓的心目中这么重要了?
自己咋不知道呢?!
这就是施大恩而不自知啊!
你想想,李裕在唐末这样的乱世,招募流民,垦荒种地,可说活人无数。
可他自己却没有想过这些。他只是想着流民来了,都种上粮食,自己的地盘里有人有粮,那还怕谁?
他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活命,能够抗衡那些强藩,尤其是朱温逆贼。
可他的这一举动,让附近的流民得到了恩惠,对他打心眼里崇拜,感恩。
这些活过来的百姓,家家都有德王的牌位。
听不得谁说一句德王不好,现在是谁敢质疑德王的决定都是他们无法容忍的。
比如吃饭这事。
没人告诉他们要跪拜德王。
可他们自发的这么做了。
有一个人无意间带个头,其他人就蜂拥效仿。
这不,不仅是癞头这个工段的人这样做,隔着老远,李裕都听到有人高呼“谢德王赏饭。”
这样的呼声,在河工大地上此起彼伏。
“走。”
李裕实在看不下去了,招呼侍卫赶紧走。
他在心里暗忖,自己在这些百姓的心目中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是个满头白发,一脸白胡子的老头啊?
咳咳,其实,其实人家还很年轻,我才十八好吧。
谁传的,我怎么就是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