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朔朔的夜里,辛术年老熬不得夜,因此生了一会闷气,便早早睡去了。
毕竟梁人势弱,兵力太少,而且他们刚得到青州刺史高浚,正是奇货可居的时候,不可能舍得杀害高浚。
除此之外,想来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而且,就算他们想进攻,也绝对会攻打兴安郡,那里正是辛术投下的饵料。
只要陈凉敢去,那就是有去无回。
这一夜,辛术睡得很放心。
他熟睡的时候,数十名梁军骑兵连夜狂奔,将一道道命令传达到各处。
梁军昼夜行军,快天亮的时候,才在仁州地界外暂且停顿了下来。
所有士卒都嚼着生硬的干粮,然后把捂在怀里的水囊拿出来,喝上几口略带着点温的水解渴。
接着,又是去统一解决生理问题。
陈凉没让士卒给他开小灶,他用力嚼着干粮,有些怀念昨晚吃的那顿鱼汤面。
身后响起脚步声,陈昕一瘸一拐地来到陈凉身边坐下,低声道:“刚才在外面,有一小队魏人的骑兵靠的太近,不得已,只能杀了他们。”
“这儿已经算是他们的地界了。”
陈凉把最后一口食物送进嘴里,喝了几口水,然后才问道:
“昨夜的所有布置,都做了吗?”
“都做好了,可是...那毕竟是王伟的话,他的话能信吗?”
“我向他保证过,若是他这次再坑我,我就挖一个大坑,里面装满人的粪溺,然后把他溺死在里面。”
“......”陈昕。
好不容易吃下去一点干粮的陈昕,忽然觉得有些反胃,他撇开这个话题,看向远处,叹息道:
“古人言: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可如今魏人大举进犯,除了邵陵王,竟不见其余藩王有半点援兵派来。
两淮百姓,如今正遭兵灾,这些人受百姓供奉,却不思保民么...”
“其余人么...”
陈凉冷笑一声,装作无奈地拍拍陈昕的肩膀,劝道:
“阿兄,这些人要的只是他们的富贵,黔首的死活,他们又如何会在乎呢?”
“可,可若是这大梁百姓和疆土被......”
“就算梁亡了,他们也还是贵人!”
陈凉忽然提高了声音,道:
“就算梁亡了,他们还可以在魏朝廷中做官,做贵人,住大房子,买奴仆,锦衣玉食。”
“阿凉,噤声!”陈昕慌的想去捂陈凉的嘴,“这话可说不得!”
陈凉笑了笑,没再说话。
中午的时候,周围放哨的士卒发现的魏人探子少了许多,更远处的侦骑回来报告,说有两支魏军离开了这儿,正朝着兴安郡的方向前进。
辛术大营周围原本还剩下四五支兵马,其中有两支,都用的是两淮的梁军降卒,经过战败,还被魏人收编了,本身士气极低,顶多拿出来当炮灰顶一阵。
而最让陈凉忌惮的,是辛术身边那支数千人的具装骑兵。
那些骑兵可不是自己生搬硬套弄出来的南山营骑兵,他们常年作战,身上铠甲武器精良,大规模冲击起来,哪怕是最愚蠢的正面冲击,自己现在统领的这支兵马都完全阻挡不住。
但现在,他们走了。
兴安郡外围县城陷落的战报已经连夜送到辛术的面前。
他眉头紧锁,先看了战报,又仔细盘问着送信的骑兵。
骑兵说话没什么条例,他好不容易才把事情弄明白。
昨夜,梁军突袭县城,先破了县城,而后便欲进军,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似乎是发现了伏兵,因此在通往兴安郡的官道上半路而退,目前正驻守在那座县城里转移百姓。
这是一个机会吗?
他陈凉到底是吞了饵,还是没吞下去,或者只是在旁边蹭蹭,戏弄自己?
虽然熟睡了一夜,但看到这封战报,辛术还是感觉到一阵心累。
要不是顾忌对方手里有青州刺史高浚,那可是高澄的弟弟,自己若是不救,谁知道高澄到底会不会发怒。
而若是存着顾忌,一旦厮杀起来的时候,刀剑无眼,谁知道高浚会不会被伤到...甚至是,被杀。
“陈凉,只是一介武夫罢了...而且,高浚在手,他就多一条退路,这个匹夫焉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辛术站起来,手负在背后,缓缓走了两步,才看向那名送信的骑兵:“立刻传令各部,合围那股梁军,务必使其交出青州刺史,若是不能,立刻围攻。
告诉各部,不可伤着高刺史,务必要让他活着回来!”
等信骑走后,他又召来自己的副将,吩咐道:“你率本部二千兵马,去齐康县探查,若是城中空虚,你立刻攻城,占据此处,而后从兴安郡处运粮。
若是顺利,老夫会派人来齐康召你,而后各部并进,直取钟离!”
“动了,魏人动了!”
“将军,又一股魏军离开了!”
“先生果然厉害。”
陈凉看着身边的王伟,这家伙特意换了一身白衣,手负在身后,腰挺得笔直,一副运筹帷幄的潇洒谋士姿态。
再配上当前这幅景象,倒也让人不得不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