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闲聊了几句,高隆之起身欲告辞时,忽然道:“北徐州刺史萧正表,此人怯懦无能,先前镇守钟离,麾下仍有许多士卒...”
“高公是教我仔细对待此人?”
“非也。”
高隆之笑了起来:“有他镇守钟离,我大魏举国上下都可安心了,但此人不久前移兵南兖州,似是意在广陵,近日有军报,说是已被南康郡王萧会理部将陈凉所败,此人先前数次大败侯景部将,似是个劲敌呢。”
“陈凉么?”
辛术站久了,又觉得身上有些懒洋洋的,他告了声罪,重新坐回软榻上,想了片刻,摆手道:“这人,似乎只是个普通的梁将罢了,高公言重啦。”
“吾言止于此,愿辛公勿要轻敌。”
送走高隆之后,辛术又睡了下去,翻了几页书,忽的蔑笑道:
“黄口小儿......”
南梁疆域庞大,再加上侯景攻进了建康,天下的目光都在京城附近,两淮之地求援的书信堆满了案几,却也没换来几个援兵。
好在,南兖州的南康郡王回信了,说是会派遣部将陈凉会同邵陵郡王的援兵一同进军,抵御魏人。
时间将近十一月末。
邵陵郡王东拼西凑了将近四千人的步卒,带着辎重往北徐州进发。
北徐州虽然形如鸡肋,没有多少出产,本身养不了多少士卒,但也好歹算是一块土地。
领军的人自称霍俊,谈话的时候,陈凉瞥见他双手的大拇指都没了,也没多问,只是各自敷衍了几句。
看得出来,这个霍俊本事不小,他的那四千多士卒本来大多是流民,但在他的手下,却至少都有了点军队的样子,纪律勉强看得过去。
本来陈凉的打算是故意引起一些纠纷,好有借口叫霍俊带着士卒赶紧离开。
但霍俊严厉约束手下士卒,他本身也精明,至少明面上保持着客气,也没对陈凉的出身表现出什么看法。
双方“宾主尽欢”,霍俊请求拜见南康郡王,陈凉也让他见了。
萧会理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只是闲谈了几句,没敢说其他的,霍俊看不出异样,在广陵郡逗留了几天,便提出告辞。
让他意外的是,陈凉也领着一支兵马跟过来了。
“陈将军这是?”
“北兖州、仁州数地遣使求援。”
陈凉淡淡道:
“魏人来了。”
南山营兵马扩充至四千人,算是陈凉现在的家底。
刚占到了地盘,却又碰上了东魏入侵,他本来打着算盘想把邵陵王和一干勤王军推到北徐州去顶锅,但一来,邵陵王只拼凑出了四千名乌合之众,不知道能挡多久。
二来,两淮诸州的陷落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辛术的自傲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自他率军进入两淮之地,南梁守军抵抗力度疲软,官吏将校非死即降,大半土地随即落入东魏版图。
这么拖下去,自己的南兖州很快就得和东魏接壤了。
陈凉的如意算盘拨不动了,他确实舍不得自己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南山营,但也明白,若是丢了南兖州,南梁便是北面防线全无,东魏进可攻退可守,来去自如。
以南攻北本就不容易,陈凉现在勉强守住两淮之地,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考虑。
这倒不是谋略。
看的历史多了,也就懂得多了,古人通读一本史书,往往都要耗费大量时间,而陈凉能随时翻阅典籍,上面还有大量前人的注解,等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往前看。
五千年历史不能精读,倒也能了解个大概吧。
陈凉觉得不少在青史留名的老祖宗手段都很脏,但也很高明,可偏偏还有很多人赞扬他们,于是他立志也要做那样的人。
行军途中,霍俊总是让副将领军,他自己过来和陈凉闲谈,他对陈凉的出身似乎很好奇,总是想询问些什么。
陈凉也正有意结交,两人闲聊的时候,倒也是相谈甚欢。
霍俊同样出身世家,他似乎对建康的情况较为了解,言语间,告诉陈凉,建康的世家已经倒了大半。
陈凉心里一动,缓缓问道:
“这又是为何?铁打的门阀金镶的世家,怎就倒了大半?”
霍俊竖起两根指头,说了“侯景”二字。
陈凉当即明白,随即岔开话题。
两人面前,已经看见了北徐州的界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