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阴阳怪气的萧确,陈凉都懒得搭理他,只是随口应付几句,这可把萧确气的不轻。
从小到大,谁敢如此看轻自己?
心里郁闷的萧确愈发认为陈凉只是个邀名卖直的家伙。
街上人多,但几乎全是神色仓皇的流民,到处都是巡逻的梁兵,戒备森严,城中居住的百姓大多缩在家里,不是要紧事不敢出门。
邵陵王传令,不准陈凉的大军入城,只准他自己带着几个侍卫进来,就算是他带来的那两万多百姓,也必须在城外接受盘查,满足不少条件,然后才能入城。
毕竟,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流民。
即使是这时候,城里大户人家派出来买奴买婢的人也还是随处可见,他们像是挑选牲口一样随意打量着流民,挑中了谁,就扔下一点钱,让那人跟自己走。
哪怕是自己的子女被人买走了,爹娘不仅不伤心,反而还高兴起来,自己有了钱,儿女有了活路,这可真是皆大欢喜。
陈凉四处张望着,仔细观察京口各处的情况,他留意到,流民中有很多青壮,看起来有把子力气,他默默记住这些人,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萧确将众人带到一处宏伟的官衙前,对着陈昕躬身行礼,笑道:“家王要见龙骧将军一面,请诸位跟着我。”
“邵陵王是什么打算?”
陈凉凑近陈昕,低声问道:“你这两天跟他交谈,觉得这人怎么样?”
“唯一能肯定的......”陈昕思索了一会,“邵陵王应该不甘败绩,他现在还在京口聚集勤王军,就在昨天,曾有信使来到京口,给他送了封信,我不知道信的内容,但我听说,信使似乎是从蔡洲来的。”
蔡洲......
陈凉思索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笑了笑:
“我知道了。”
南边的勤王军到了。
邵陵王吃了败仗,麾下军队几乎尽数溃散,部将霍俊、赵伯超以及数名宗室公侯被侯景生擒,可以说极大的击垮了梁军的士气,使得各路勤王军愈发心存观望,不敢立即和侯景交战。
陈凉虽然也算是败逃到了京口,但有陈昕作证,证实陈凉不是那些不会打仗的废物,而且陈凉麾下还有数千成建制的梁军,都和叛贼交过战,勉强也算是能打仗的战卒了。
若邵陵王有心再次聚集兵马与侯景交战,陈凉几乎就是送上门来给他笼络的人选,若要将陈凉招到自己麾下,邵陵王必然会舍得割让一些条件。
但现在,如果南边的勤王军到了,还已经和邵陵王相互联系过了,这样一来,邵陵王可能就不那么需要陈凉了。
而若是邵陵王急着想跟南面的勤王军汇合,很可能会以诸侯王的身份逼迫陈凉带着兵马和他同去,那样一来,之后的计划可就全毁了。
没等陈凉考虑好,自己等人就已经到了邵陵王的面前。
邵陵王身材瘦削,面白长须,着一身黑袍,肩上披裘,正坐在堂上喝茶,见陈凉等人到了,倒也没倨傲成什么样子,只是依旧坐着,对旁边的侍女道:
“奉茶。”
邵陵王始终只是打量着陈凉,没说话,陈凉在侍女的引导下落座,后者随即奉上热茶,还往茶水里面加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陈凉皱皱眉头,虽然他在石头城那儿也喝茶,但也就是正常加茶叶冲开水饮用,像这种喝法,他倒是没有试过。
一口下去,味道古怪,陈凉还不得不做出“味道不错”的表情,对着邵陵王僵硬一笑。
“不知将军是哪里人氏?”
邵陵王终于开口了,声音略尖,眼神高傲,让陈凉心里越来越不喜。
“末将姑孰人。”
“姑孰?”
邵陵王沉吟片刻,旁边的萧确忽然道:“姑孰不是早已为侯贼所陷么?汝是怎么逃出来的?”
陈凉挑起眉头,反问道:
“自幼生在姑孰,就非得一直待在姑孰么?”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陈凉叹息道:“为了生计,末将四处奔走,也是常态。”
“四处奔走?”萧确冷笑道:
“就如同现在一般么?依本侯看,是四处奔逃吧?”
人生如逆旅......
邵陵王却忽然痴了一般,呢喃着这句话,萧确在旁边喋喋不休,却没让邵陵王听进去半句,过了片刻,邵陵王对着陈凉道:
“原以为将军出身行伍,不意竟有如此才情,此十字大有佛理,发人深省呐......”
“孤如今何尝不是如此啊......”
“额...”萧确傻了眼,不懂得父亲为何忽然变了态度。
邵陵王看陈凉顺眼了许多,笑道:“听说陈将军坚守石头数十日,果真是文武兼备,国之栋梁,如今孤麾下缺少良将,不知将军可愿跟随孤发兵铲除逆贼,与孤一同匡扶国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