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人都仇恨地盯着彼此,萧推闷哼一声,右臂中了一箭,但他不敢擅动,左手抓起旁边的烛台当做武器。
“保护将军!”
辛枚、吕康两人手持厚盾先后冲进来,但仔细看去,分明是一块完整的木门,被他们临时砍成两半抱在怀里充当木盾。
更多的南山营士卒冲了进来。
张秦鹿等人变了脸色,怒骂了几句,撇下那些死士,撒腿就跑。
辛枚想指挥士卒追击,陈凉却制止住他,喝道:
“先去找大夫!”
萧推捂住手臂,倚着柱子颓然坐下,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顺着弩箭的箭杆缓缓低落。
陈凉也不敢乱拔箭,更不敢拿起旁边的酒替他清洗伤口,虽说这个时候有“千日酒”的说法,即一杯酒能醉梦一千天,但实际上,普通的酒没法达到正常消毒的要求,还会使得伤口更容易溃烂。
更何况,这只是一些黄酒。
看看脸色苍白的萧推,陈凉摇摇头,觉得自己这次回去以后,可以想办法搞蒸馏酒了。
即使是用简陋器具进行提纯,最后也能得到相当纯度的乙醇,而这也就足以用来消毒了,在以后的战场上,这会相当有用。
“死了没?”
听到这话,萧推骂了一句,愤愤不平道:“怎么只有老子中箭了?”
“还有她们。”
陈凉指了指被抬到旁边的几个歌姬侍女,她们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实际上要不是陈凉特意要求,进来的士卒根本不会管她们。
吕康奉命离开,他拿着萧推和陈凉的令牌,要去传令封锁城门,捉拿逃走的张秦鹿等人。
大约两刻钟后,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只穿着一层单薄的衬衣,就被两个如狼似虎的士卒直接架了进来。
陈凉打量一番,认得是之前在东府城治疗自己的那个大夫,刚想善意的笑笑,对方却只是怒哼了一声。
大半夜正和自己的小妾缠绵,好不容易来了点劲头,可还未入深巷,就被人冲进家门,直接从床上提了出去,那些士卒急吼吼地说南浦侯受了伤,老大夫当即也不敢再乱骂,只是一边挣扎着,一边喊道:“让老夫带上药和药箱!”
这群天杀的丘八!
这样的寒天,老大夫遮住一双毛腿,满脸尴尬地对着陈凉和萧推行礼,看见面色如常的陈凉时,他忽的顿住,咦了一声:
“将军,可是之前受老夫医治的那位?”
“是我。”
老大夫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玩意一样,绕着陈凉转了两圈,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
“什么狗屁不应该?”
萧推看自家的老大夫不管自己,又气又急,尤其是身上的伤口还在作痛,疼得他直哼哼:“老邱,邱老,求你了,快来救我啊!本侯要死了!”
“侯爷莫怕,老夫正在准备。”
邱大夫宽慰一句,打开自己带的药囊和药箱,先是取出几味药材,他也不客气,支使辛枚和几个士卒去外面临时搭起一个小灶,吩咐他们几句,将药材交给他们,让他们生火煮药。
他又拿出一股线,吩咐辛枚他们先用水煮线。
另一边,他取出一只造型怪异的小剪,用布包住一端,放在旁边点燃的烛台上烤着。
萧推看的脸都绿了,哭喊道:“老邱,我是你从小带到大的,你可别玩死我。”
“侯爷不必惊慌。”
老邱又拿出一管木筒,前端用木塞紧紧塞住,他拔出塞子,里面是一管浑浊的液体,他让萧推先喝下两口,随意挥了挥烧的通红的剪子,等其上面的红光微微黯淡下去后,他毫不犹豫,先是剪断了露在外面的箭杆,又取过一个盆子放在萧推身前,对着伤口直接下剪!
“嗷!”萧推仰头哀嚎。
在旁边观看的陈凉没有阻拦,只是有些好奇。
如果古代救治箭伤都能像这个邱大夫一样,其实还好,毕竟能有给剪子“消毒”的意识,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但是像这样直接剪开伤口取箭头,似乎还是不安全。
箭头被取出来,铛啷一声掉进了盆里,陈凉这才发现,邱大夫似乎也在有意控制伤口的大小,尽量不使萧推流出更多血来。
外面的火早已升起,锅中热水沸腾,邱大夫拿出煮的滚烫的线,不怕烫一样,用这线直接开始缝合伤口。
萧推的声音一声低过一声,陈凉这时候忽然想起什么,指着萧推身旁躺倒的那些侍女道:“还请快些,那些女子,也请您一并救治。”
毕竟也是一些可怜女子。
邱大夫答应一声,手上动作竟又快了几分,萧推头一歪,直接疼得昏死过去。
伤口大致缝合好了,邱大夫指了指始终躲在陈凉身后瑟瑟发抖的那个侍女:“你过来,老夫教你接下来怎么做。”
邱大夫扶起一个睡在地上的女子,一支弩箭深深没入她的小腹,看看她身上不断淌出的鲜血,眉头深深皱起。
他让侍女过来扶着人,自己随手去探探鼻息,忽的脸色一黯:“把这姑娘放下吧。”
“啊?”
那个侍女懵懵然抬头,邱大夫叹息一声: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