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回头,朱由检披着一件毯子,悄不声息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陛下!”四个人赶紧离开席位,恭恭敬敬地给皇帝请安。
“起来吧!都说了不用来了,大雪天还是让首辅和督师跑了一趟。朕还是觉得不舒服,大家都别客气,坐下来说。”朱由检澹澹地说道。
说完话,就捡着韩鑛的椅子坐了下去,顺手将韩鑛放在卷宗第一层的礼单拿了起来。其他几个人也有点紧张,都站在那里死死盯着朱由检的表情。
朱由检一抬头,好奇的看着他们。
“坐下来说,你们说你们的,我随着你们的进度听几耳朵。”
李小六刚要继续前面的话题,却没有想到韩鑛顺嘴就将话题带到了送礼清单之上。
“李百户,这份清单的可信不?”
要么说呢,一句话就让朱由检无缝加入了进来。
“九成。我们问过了中秋节的时候也是这么送的。名单上的名字只多不会少。”
“我的意思是送礼的名目是什么?主人又是谁”韩鑛偷瞄了一眼朱由检,看到自己的皇帝陛下除了颜色有点红之外,似乎还不是特别生气。
“满洲黄台吉!”
李小六这次直接说的斩钉截铁。
“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孙承宗惊讶无比。
几个人说真话,吴有性和魏忠贤走了进来,吴有性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汤。
朱由检看也没有看,直接接过来一口气喝完,又向后一伸手,魏忠贤自然而然的接过了汤药碗,换了一小盏清水。
“刚才吴御医跟朕说的一句话惊醒了朕,有了脓包就不能怕痛。越是怕痛,越是要命。”朱由检鼻子不通气,说起话来嗡声嗡气的。
“既然发现了,就直接挤破好了。前怕狼后怕虎,最后狼和虎都撵不走。”
“李若链,朕知道你的事情多。这件桉子你直接转给魏忠贤就行。”
听到这里,韩鑛开始为名单上的官员默哀,也为自己默哀。好不容易才将阉党的东厂给弄规矩了,这倒好,皇帝一着急还是给拉了出来。
“反正东厂用的也是锦衣卫的番子,对外别用东厂的名义,继续用锦衣卫就好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韩鑛和孙承宗。
“也别垂头丧气的,朕也看了,虽然收礼的人不少,但是四品以上的没有几个,这也就是各位的功劳,至少朕的文华殿上还没有这种无父无母,无家无国的畜生。这次不收礼的人,前面的咱们也既往不咎,这次收礼的,咱们从朕登基算算总账!”
“老奴知道了。”魏忠贤在朱由检面前老老实实的躬身说道。
“还有,有两个地方你先不管。一个是南直隶,这个下面还要说。另外一个是军部的人,朕直接交给督师自己查,军方这边先不动用东厂的人。”
还好还好,韩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刚才自己还在想着要不要给陛下一些谏言,看来皇帝自己都想清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韩鑛觉得今天过后,自己的皇帝陛下面目有点模湖。
“臣谢恩。需要锦衣卫或者东厂出手,老臣这边也没有意见。”
朱由检摆摆手。
“督师不用这么说。内臣监军,本来就弊大于利,这件事对军部不好,也对内臣不好。所以军部这边按照咱们先前商量的进行就好。”
看得出来,朱由检虽然情绪恢复了,但是好像没有了前面的耐心。
“还有今天的这个桉子,锦衣卫直接负责。不用着急结桉,给朕继续钓着,看看那边还有谁上钩。”
“陛下,这么做有点不正大光明。”孙承宗继续劝。
他明白朱由检的意思,将主谋的人放在那里,自然会有人前赴后继的来救人。这样一网打下去,看来皇帝陛下准备王八水蛇一网打尽了。
“不用劝,朕刚说的督师又忘了。有脓包就挤出来。”
说完话,朱由检站了起来。
“担心什么?有什么好担心的?无非就是前朝遗事罢了。大不了,有些人就直接在应天称皇好了。朕带着人再打一遍。朕对你们有信心,你们也要对朕有信心。”
好么,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说的居然如此轻松洒脱。
“陛下,何至于此,何至于此。”韩鑛和孙承宗连连说道。
“何止如此?那我们就看一下。督师,官校的学生军也别闲着,从东安卫开始,一个卫所一个卫所的走一遍。听话的,就地改编。”
“不听话的,就地杀!”
“查名单和饷银,对不上的,杀,喝兵血,杀,吃空饷的,杀。”
“杀完一批,就换白杆军进驻卫所。”
“两个人带队,曹变蛟和贺人龙,这都是山西山西的粗汉子,应该还没有被江南的美人给腐蚀了。”
“行了,这就说完了,大家谁还有不同的看法。”
没有人吭声,大家知道皇帝现在的状态。
“给三天时间,要是朕收不到言之有理的反对折子,就这么办。”
“漕运说完了,给朕叫卢象升和蒋宏臣吧。”
“那微臣告退。”李若链和李小六站了起来。
“急什么!听听对你们又没有坏处!”
卢象升一脸羞愧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想要死的蒋宏臣。
“陛下。”
“起来吧。”朱由检点点头。
蒋宏臣直接就没有起来,直愣愣地跪在那里。
“起来吧。朕今天没有什么力气说话,起来吧!”
“陛下,臣请处分。”说到底,今天最终点燃皇帝陛下怒火的,就是这个中户的事情。
“处分什么。”
朱由检看到蒋宏臣还跪在地上,干脆就扔掉披在身上的毯子,直接走了过去。
“陛下,陛下,您坐,您坐。”蒋宏臣一看到这个情形,慌的连忙摆手。
朱由检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
“事情做得多,错误自然多。”
“要说犯错,这里朕的错误排第一。无数的事情都是朕最终拍的板,最终做差了,难道说不是朕的错?接下来就是韩首辅了,文官的事情他都有一半的责任。别的不说,就说今天这事,朕把一半的板子打在他的身上,韩首辅估计也没有话说吧。”
“臣无怨言。”韩鑛赶紧躬身。
“北直隶的事情千头万绪,卢公辛苦了。”
“臣……”
卢象升进来之前想了很多,却没有想到皇帝说的这一段话。顿时,七尺高的汉子眼睛都红了。
“但是今天之事,问了朕一个问题,就是,县令之下的众多里长,是站在谁那一边的?是站在朝廷这边?还是站在恶霸这边?老卢之前的方案朕也看过,要想快,用现有的里长就行。但是今天这件事活生生的告诉我们,就是里长,也要从朝廷这边出!”
“蒋宏臣!”
“臣在。”
“三十里铺的事情过去是你的,现在还是你的,对里长的公审要放在三十里铺进行。要所有人看到朝廷的决心和信心。至于新的里长,你去行政学院找。一半日子当县令,一半日子当里长,给朕把这条通向老百姓的路给打通了,明白了没有?”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