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章一种味道
满洲人来了。
和人一样,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味道。
现在的漠北草原上,蒙古族是一种木头的味道。
没有了飞扬少年在马背上嘹亮的呼啸声,也没有了挥舞着皮鞭的牧羊少女清澈的笑声,只剩下了宛如躺在草丛中长满白色口蘑的烂木头,散发出来的一股等待着死亡的腐朽的味道。
但是满洲人不一样,他们散发出来的是一种金属的味道。
虽然没有大明皇帝亲王出巡的仪仗,他们的骑兵也没有统一的组织,更没有统一的战甲。但是,他们像是冲出森林的饿狼一般,虽然看起来乱七八糟,但是却是互相嚎叫着、呼啸而下,像是洪水一般沿着可能的通路向前奔涌。然后散发出一种浸泡在鲜血中的金属味道。
代善走出了阿尔干山就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了。
不到三天的时间,他落脚的森林就被砍伐一空,免得影响了自己贝勒眺望草原的目光。然后,两个人才能环抱起来的粗大的树干就被竖立了起来,变成了一座粗糙但是宏伟的行宫的一部分。
就在此时此刻,代善身边没有了勐将,只剩下了一名干瘦的萨满巫师和白白胖胖的喇嘛上师。这些平日里面在外面信徒无数的上师,现在却规规矩矩地端坐在代善的面前。
“离开了上京,却才知道外面的广阔。”
代善一改在上京病恹恹的状态,虽然很瘦,但是精神非常好,完全不是那一天在王帐中颤颤巍巍、快要死掉的样子。
“也不知道在大牢中的莽古尔泰贝勒能不能也看到这样的风景。”
喇嘛上师抚摸着自己手上的小小的白色骷髅头骨,
“回王爷的话,听说黄台吉用铅水把代善牢房的锁眼都浇注上了。”
莽古尔泰一进大牢就后悔了,手下的人也赶紧送了两个木匠进到牢房中修理椅子。结果,黄台吉看到修理好的椅子,却慢悠悠地问道。
“为什么本王看到的不是同一把椅子?”
“怎么不是?”莽古尔泰急眼了,他还以为和以前一样,自己的哥哥抽自己几鞭子,让自己滚出大帐就完了。结果谁知道,他原本眼巴巴地等着黄台吉,谁知道黄台吉一句话,恍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上。
“你们觉得是同一把椅子吗?”黄台吉问身边的人。
“回大汗的话,不是。”所有人都在摇头。
“莽古尔泰,你从小就爱做坏事,但是我都帮你扛过去了。”黄台吉一副兄弟情深地回忆道。
“你做什么事情,我都有原谅你的理由。毕竟兄弟比什么都要重要。但是……”黄台吉突然变脸,
“你唯一不能做的就是欺骗我。明明不是你修的椅子,你非要说是你修理的。明明修不好了,你却重新弄了一把假的哄骗我。这一切,我都会记录在文史台的书本上,让后面的世世代代子孙都记着这件事。”
莽古尔泰根本就没有听见黄台吉在说什么。
他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蹦蹦跳动着,头脑中一片空白,心脏剧烈地跳动才勉强将血液送到了四肢,用力扶着大牢的木栅栏,才让他勉强站立在那里,而不是把自己的拳头砸到自己那看起来如同陌生人一样的哥哥脸上。
“你……你……”
莽古尔泰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下意识地用手指着黄台吉的脸。
事情并没有结束。
先是两个木匠被捆着绑了进来,然后紧接着被捆进来的是莽古尔泰的管家。
黄台吉背过身去。
他身边的亲兵卓啰提起了一个木匠,问也没有问,直接一刀就割断了他的喉咙。一股热血在管家、木匠和莽古尔泰的面前喷洒了一地。
被重重摔在地上的木匠,徒劳的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艰难地爬向管家。管家和另一名木匠徒劳地向后躲闪着,一股热流从他们的胯下流了出来。
卓啰这才问道:“谁修理的椅子?”
“我……我……”还活着的木匠看着躺在血泊中,一抖一抖的另一个木匠,吞着口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