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秋荻罕见地露出小儿女的姿态,嗔怪道:“相识十五年,你有没有听过我亲自杀了什么人?”
谢晓峰道:“好像没有。”
“对嘛。”
慕容秋荻道:“我今天至此,只是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从进入密道开始,慕容秋荻的左手就一直背在身后,直到现在她才把手翻过来,亮出一件长长的物品。
那件物品大约四尺长短,外面包着一层黑布。
谢晓峰身躯震颤,他动容道:“这是……我的剑?”
“嗯。”
谢晓峰闪电般把剑抢到手上,紧紧地握着,就像濒死的醉鬼抓住了酒坛子,眉宇间万分欣喜。
慕容秋荻柔声道:“燕十三已经在绿水湖找回了他的剑,我把你的剑也送过来,这样你就可以心无旁骛,用最好的状态去应战。”
谢晓峰很快就恢复如初,说话的口气带着质疑:“多嘴问一句,我谢家的东西,又怎会在你的手上?”
慕容秋荻道:“我好心好意,差人拜见过谢老庄主,你不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出言责怪?哼,好个冷酷的人!”
谢晓峰根本不吃这套:“你曾派人去过神剑山庄?”
慕容秋荻道:“对。”
“父亲可有话带给我?”
“的确有。”
“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已经放下了,你还没放下’?”
一瞬间,谢晓峰眼角发热,几乎落下泪来。
两百年的风雨,两百年的荣耀,祖宗的名声,现实的重担,岂能说放就放?他如今就像一头拉磨的驴子,只能一直往前走,走到死。
“我父亲……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自从你离开后,谢庄主日渐憔悴,最近又不慎得了肺病,据说咳得厉害。”
谢晓峰神色惨然,默默无语。
过了许久之后,他才说话:“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谢晓峰讥屑道:“慕容大小姐要除掉一个人,的确不必亲自动手,你‘好心’把我的佩剑送过来,只是想利用燕十三罢了。燕十三已经今非昔比,他有很大的可能杀死我。”
慕容秋荻好惊讶:“你竟这样看我?”
谢晓峰道:“不然呢?你所做的一切,难道是为了让我们破镜重圆,然后你就会像别的女人一样,待在家里洗衣服做饭?算了吧慕容,我从十七岁就认识你,你要的究竟是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我要的是什么?”
谢晓峰道:“你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还用多说?那句祝文怎么写的,哦,‘天地幽冥,唯我独尊’!”
慕容秋荻的脸色渐渐变澹,也渐渐变冷。
“当年你抛下我不告而别,就是为了这个?”
“的确有这个因素在。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怪我无情无义,不想负责任。”
“啧啧,人到中年,三少爷终于活明白了,一句‘无情无义’听得让人好生感慨。”
谢晓峰闭上嘴巴。
在少年时代,他究竟干了多少荒唐事,自己心知肚明。
慕容秋荻也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与燕十三之战,定的是哪天?”
——无论他们闹成什么样,慕容秋荻毕竟是孩子的母亲,如果自己不幸战死,孩子总得有个地方祭拜。
谢晓峰没开口,只把挑战书送过去。
慕容秋荻看了一遍,点点头。
“江桥下,枫林中,嗯,倒是个好地方,谁死了都不会留下遗憾。祝你好运,再见。”
她说完便走,毫不迟疑。
谢晓峰在后面握着拳,涩声道:“小,小狄去了何处?”
“我也不知道,如果你能侥幸活下来,不妨自己去找。这孩子可怜得很,无非是断肠人在天涯。”
断肠人,在天涯?
脚步声已经远去。
谢晓峰还站在那里,他的双肩莫名颤抖,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大颗大颗地向下垂落。
……
同样在这个夜晚。
一行人从水路摸到了绵阳。
这些人大概有三十多个,全是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汉子。
他们行动敏捷,走路飞快,身后都背着一口沉重的铁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