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高大身影似只是一道浮光掠影,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洪烈气韵,却与天地中央那根巨柱爆发出来的气韵如出一辙!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幽微因果的余脉之内,只是立身在此地,便令万川洲陆、草木众生、种种因果尽皆围绕他转动的气象。
他是一尊完人。
一尊正在总汇诸我合化为一的完人!
二十四重隐在现世之外的名山大岳因果在这道完人投影映照之下,根本纤毫毕现。
血海随着那尊完人走近,而直接定在了青山脚下,无法动弹。
满身瓷器开片似的裂缝的‘安禄山’,不知今下是甚么情形,他的眼角余光瞥见簇拥自己的二十三个紫箓仙人身形痉挛、颤抖了起来,他的心神跟着恐惧得抖颤了起来!
一个个声音在此时像是于他耳畔,又像是在他心识间响起了,那些声音倒映于此间幽微因果之中:“非要如此?”
“非要赶尽杀绝?”
“吾已衰败至此,于你这样完人,根本没有任何妨害……”
那些纷乱的、夹杂着恐惧忿怒等种种情绪的声音,忽然一时寂静下去。
苏午看着眼前的黑胖青年人,对方脸上渐渐被污血勾勒出一副诡异的脸谱,脸谱里,紫籍符箓勾连乍现。
“果然是想尔遗留因果了。”
他伸手搭向‘安禄山’的肩膀,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欲开辟荡除一切牛鬼蛇神之天,你留在此天之中,便于我有大害。
想尔,你是走是留?”
“留在此天之中,吾尚得一息苟延残喘。
脱离此天,吾亦将荡然无存!”安禄山被紫籍符箓脸谱纹路覆盖着的面孔上,满是惊惧的神情,但那副紫籍符箓脸谱,却冰冷凶狠,遍布疯狂之色,这般鲜明对比,令此时的安禄山看起来亦是诡异至极:“留吾在此,你可于开辟新天以后,慢慢收拾。
你若杀我,吾亦有手段应对。
一定叫你此次开辟新天,再添几道关槛!”
“此去坎坷实多,再添上几道,却也无谓了……”苏午忽然露出一个笑脸,伸出去的手掌,还是搭在了‘安禄山’的肩膀上——
轰!
荡除一切魔怪鬼祟的气韵从他掌心里流淌而出,统统灌注入‘安禄山’身魂性识之中,笼罩了这片血海及至二十三个紫箓仙人!
“啊啊啊啊啊——”
安禄山以及他面上的脸谱纹路一齐痛苦地嘶嚎起来!
一根根紫籍仙根从他及众多紫箓仙人身上蜿蜒而出,一刹那与隐在现世之外的二十四山名山大岳产生了勾连!
轰隆!轰隆!轰隆!
一道道已死的亡灵、积累的残缺因果化作一层层血肉,从二十四名山大岳的沟壑裂隙、山石孔洞之中拥挤而出!
大块大块的血肉相互堆迭、交合,使此二十四重名山大岳,一刹那化作了一尊头枕终南,背靠泰岳,足抵河洛的‘万山之宗王’!
万山宗王身着冕旒,头上却生出一个个肉髻,长出了一张佛面!
它被苏午的气韵填满了,化作一轮不断抖落块块血肉的太阳,这轮太阳仰起一张佛面,向苏午诡谲而仇恨地笑着,口中却不断宣诵着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三遍真言宣诵过后,被烈日笼罩的‘宗王’,直接化为飞烟,就此了账!
想尔再无任何因果遗存!
但那声声真言,却借助着它在一刹那间显化的‘万山宗王’化相,传遍了天下千山万壑之间——
这声声真言,好似是某个信号,亦如同一把‘钥匙’——
大地尽头,地平线上,那一重重像是被土地垫高了的山峦疯狂地颤抖起来,一声声真言从那片高高山上响起,传回了苏午立身的此间:“唵嘛呢叭咪吽……”
轰隆隆——
无边真言声中,远天大地尽头的一重重山峦化作一具具尸块,竞相倒塌。
尸块堆迭于已然有层层尸骸堆积的黑色大海之上,更将那片高原垫高了数层——无数尸骸被黑色大海裹挟着,一瞬间漫淹而来,由彼至此!
黑海里,浮出一只只荧荧绿眼。
一层层惨绿鬼眼簇拥着那随海水漂浮的尸块,牵引着尸块,聚集成了一副巨大的孕妇尸形!
两具婴尸头抵着脚、脚抵着头颅,组了那副孕妇尸形的头颅!
孕妇尸形脑后,无数血淋淋的肠道条索在漆黑大海中发散而开,好似是它脑后飘扬的头发!
鲁母随漆黑大海一刹那覆淹过万千里,濒临苏午身畔!
轰!
漆黑海洋淹没了苏午所化的太阳!
那至暗枯寂的海水,在一息之间,就被太阳蒸干!
苏午张开左手五指,笼罩在鲁母本形之上,一缕缕完人气韵从他指尖飘散而出,落入鲁母一片漆黑的腹内。鲁母被无数天诡尸骸高堆而起的腹内,一重恐怖磨盘轰隆隆转动着,在那重磨盘之内,有道月牙被无数恐怖诡韵碾磨着,依旧在磨盘之内播撒下宁静浅淡的光辉——
忽然,暗无天日的磨盘世界之中,好似有人以火焰灼出了一个火洞。
滚滚完人气韵从那火洞之外流淌而出,将那道濒临黯灭的月牙映照得越发明亮,月牙转为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