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绍在营中摆脱了纠缠多时的文立,正与麾下将吏谈笑间,忽然听到兵球场方向喧哗喝彩之声阵阵,不同往日,于是就派范周先去察看,自己带着其他人巡视营地,慢慢走过去。
不一会儿,范周就把事情的原委弄清楚,赶回来向姜绍汇报。
原来兵球竞技,何攀对抗失利、控诉不公,众人围观之际,引出了新军军侯李毅打抱不平,那李毅颇为自傲,蔑视众人,撂下了大话:这何攀输了是自己没本事,怪不得人,但嘲讽他的其他人也不是什么有能耐的货色,若不服,就下场跟自己比个高低。
这大话一出,群情汹涌,大伙都恨不得群起而攻之。于是当场除了战胜何攀队的老卒队率外,还有两三个军吏要带队下场与李毅比赛,结果三场比赛下来,李毅皆胜,众人哗然,或褒或贬,声势愈发热闹。
现下,那满头汗水的李毅一身锦衣、傲视全场,使出足踢、膝顶、单足停鞠、跃起后勾等蹴鞠技巧炫技逞威风,引得喝彩惊呼声阵阵,而他手下的部曲愈战愈勇、洋洋得意,个个走起路来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像是得胜的大公鸡一样。
至于落败的人,技不如人,又打不过对方的强悍部曲,只得垂头丧气,不敢对敌应战。
走来看到这一幕的姜绍见状冷笑,问道:
“场中锦衣军侯,是豪家子?”
“此人乃是广汉李氏子弟,此番被军中以勇猛知兵事举荐,现在军中任曲长职务,领新卒一曲。”
说起来,这广汉李氏是蜀中的高门名族,人才辈出。李氏三龙中的李朝、李邵分别在先帝刘备、诸葛亮时期担任过州别驾、治中等重要职务,李邈疏狂,任职期间触怒先帝、诋毁诸葛亮,最终被下狱诛杀也曾经是蜀地一桩传得沸沸扬扬的案子。
这李毅,有没有李氏三龙的才华不好说,但疏狂散达这一点,倒是和李邈挺像的,据说从军之前斗鸡走狗、蹴鞠六博无一不精,是个生活豪奢、不治素检的主。
“那何攀,可是之前在营中曾建言军事?”
“是,此人读过几本兵书,自视甚高,大发空谈,下吏没有搭理他。”尹曜答道。
姜绍闻言,看了看场中情况,心中已有计较,他肃然说道:
“创设兵球,是为了在军中无事时,供将士们娱乐竞技,顺带得强士卒体能、习攻守阵型之利,不是用来个人炫技、哗众取宠的。监督兵球竞赛的军官驭下不严,罚五十军棍,李毅、何攀二人,各罚二十军棍,值守大帐一夜,以儆效尤!”
···
球场上的事情,终究是小事,姜绍没放在心上,他军务繁忙,除了涪城大营这边的事情,还要时刻关注成都的情况,毕竟大将军姜维眼下专注前线军事,朝中一些事情需要通过他来完成,于是往来两地、兼顾军政,就成了姜绍的日常生活。
身在成都,除了前往台省办理公事、归家拜见母亲,少不了宴会交际、人情往来。
这一日,已升任虎贲中郎将的关彝就以“吉日嘉会,郊游赏冬日美景”为名,盛情邀请姜绍参加郊游宴会。
关彝是近来炙手可热的朝堂新秀,姜绍与其是通过侍中张绍介绍认识的,于是欣然答应,如约带着姜由基等少数扈从前往。
郊游的地点选在了成都城外的东边,与西、南两面地处水陆交通、人口稠密,市集里闾、工官官署、庙陵太学等官民建筑密集分布不同,东面临近龙泉山脉,多有皇家林苑,闹中取静,景色宜人,是权贵之家出城游玩的好地方。
姜绍抵达时,看到清理过的场地用青色的帷幕搭建出了几个宴会区域,博衣高冠、绫罗饰彩的贵人已来了不少,他们的车马留在外围,骑奴、仆役人头攒动,人马喧嚣,好不热闹。
中心区域的青色帷帐内轻歌曼舞、鼓瑟吹笙,曲乐悠扬,欢乐的蜀地歌谣也从其间传出,间或伴随着宾客的大笑声,场地之外依稀可闻。
一下马,闻讯的关彝已移步亲迎,发出爽朗的笑声。
“子复,何来迟也。待会可要自罚三杯!”
“哈哈,那还是要敬酒庆贺君侯荣升之喜先。”
姜绍见状,也满脸欢喜迎了上去,与之寒暄。
于近处打量,正当壮年的关彝的确是继承了父祖辈的优良基因,身材高大、方脸阔口,精心蓄了浓密的胡须,称得上是将门之后,仪表堂堂。
此时的关彝呼朋唤友、春风满面,他昂首阔步带着姜绍进入一处青色帷帐中,热络地将座上的宾客一一介绍给姜绍认识。
除了诸葛京、董宏、高轨等关彝的军中同僚,还有诸葛显、张奕、杜珍等人。
他们有的年纪轻轻,有的还尚未出仕,但一说起他们的家世渊源来,个个都是大名鼎鼎,诸葛亮、董允、高翔、张嶷、杜琼,无一不是蜀汉的文武重臣,诸葛显的曾祖父诸葛瑾则是吴国名臣。
当然,最让姜绍略微吃惊的,是黄门侍郎陈裕赫然在列。
他落座在诸人之中,任凭关彝介绍与姜绍认识,仿佛不曾私下密会过,更不曾向姜绍提出惊天计划。
不过转念想想,像他这种八面玲珑的人,出现在这里也不出奇。
毕竟,这就是一场囊括官二代、官三代乃至官四代等人物的贵族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