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摩拳擦掌,正好展开了一场殊死对决。
魏军胜在全是百战之兵,又在数量上占优。
至于燕军虽然人数稀缺,可毕竟夺下了掖县,衣食住行几乎不用担忧,又有城关之险,要攻不容易,防守却是不难,正应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意。
就在激烈的攻城战爆发开来,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时,杨祚、邓忠率领的七千人马已悄悄地抵达沿岸。
一百余艘民船齐头并进,威势甚为恐怖。
杨祚当即下令,民船一律都插上燕国的旗帜,海面上风浪大作,旗帜也跟着猎猎作响。
沿岸百姓瞧见这样的阵仗,知道燕军又来了,霎时间惊慌失措,各自奔逃。
邓忠瞧见这等场面,也不由得好笑,说道:“我军不知不觉中,已是百姓见了便要望风而逃。”
杨祚哈哈一笑:“两国交战,向来如此,说来真正遭殃的也只有百姓,不管胜了还是败了,撤退之际都不忘掳走百姓,以弥补丁口。当年蜀国第一次北伐,因为街亭之败,诸葛亮被迫撤军,将西县千余家都拔回汉中。”
邓忠叹了口气,道:“若我们能夺下青州就好了,划入我大燕的版图,百姓居住于此,便如同在燕国没有二致。”
杨祚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道:“只要此战胜了田豫,迫其逃出东来郡,余下的几个县要想夺下来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邓忠指着岸边道:“我等要在此处靠岸么?”
“不在此处靠岸。”
杨祚嘿嘿一笑,指着船舱中的一捆又一捆绳索,都是从燕国带来的,笑道:“这儿靠岸过于明显,王上早已命我在另一处险峻之地靠岸。”
邓忠啊的一声,有些不解:“我们在这平摊的位置不靠岸,却要选择一处险峻的地方靠岸?王上的圣意未免——未免有些古怪。”
杨祚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向右走五十里,有一处名曰九丈崖的地方,崖如其名,最高处确实有九丈之高,其峭壁绝立,令人望而生畏,我们便要从那一边上岸。”
邓忠更加不解,皱眉道:“这是为何?要挑一处如此凶险的地方登岸,难道就是为了避开魏军的耳目?”
“你猜的不错,当时我也是这样问王上的。”
杨祚想起了公孙修交代的只言片语,脸上露出笑意,此时也不过复述一遍给邓忠,正色道:“连你都猜不到我军要从最险峻的九丈崖靠岸,又遑论是田豫等人呢?他们就更加猜不透了,也想不到了。”
邓忠呆了一呆,心说这是什么古怪的行军路线,苦笑道:“杨将军,我脑子笨,实在是猜想不透王上的想法。”
杨祚摆了摆手:“别说是你了,当时群臣都料想不到。你试想一下,柳志以虚增兵力的计策惊走了夏侯玄,再来故技重施,必然落入下乘。而且田豫父子也不是蠢人,再怎样都明白是我们的诓骗之策。”
说到这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而我军就是表现出,仍是故技重施的模样。我等率军先至九丈崖附近,这一百二十艘民船则故意在此行驶,往来复去,已吸引魏军的注意。魏军认为我军又是虚增兵力,必然发兵来追,可命民船引魏军至海上漂泊,我等趁从九丈崖登岸,双方这一进一退,等魏军察觉被骗时,我等早已攻至黄县城下。”
邓忠“啊”的一声,这才恍然大悟,惊呆不已:“原来如此,不错,不错。我等凡夫俗子,实在是揣摩不透王上的神思之一二,从敌军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登岸,就能骗过所有人。等魏军再回来时,黄县已成了我军占据的第二个城池。”
杨祚哈哈一笑,点头道:“正是。”
当即命令船夫调转船头,向着九丈崖的方向驶去。
黄县这边的斥候如飞而至,把沿岸发现一百余艘插着燕军船只这件事报知了田彭祖。
韩升心想这个消息似乎有些熟悉啊,皱眉道:“百余艘战船?”
斥候抹了把额上的汗水,摇头道:“那倒不是,是百余艘民船,其中不乏有渔船混杂。”
韩升不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又是虚增兵力的诡计。”
田彭祖莞尔一笑,摇头道:“燕贼也就这点伎俩了,骗夏侯玄也就算了,难道还想骗过我们?燕国若是能增兵支援,早就发兵支援了,又何必等到今时今日呢?”
韩升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虚兵。”
田彭祖询问斥候道:“你可瞧见船上有无人马?”
斥候抬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民船吃水甚深,想来船上都是有人的,应当都是躲在船舱内,从甲板上走动探头的兵卒数量来算,可能也有千余人。”
这下可就彻底放心下来了,田彭祖喜道:“也就是说,船只在沿岸晃动,并未靠岸?”
斥候道:“公子明鉴,船只并未靠岸,都在沿岸闲晃,似乎不愿意登岸。”
田彭祖冷笑一声:“他自然不敢登岸,燕军向来狡猾,连扎草人这样的计策都能用出来,想必这百余艘船上,就是只有露在甲板上的千余人而已。所谓虚而实之,实而虚之,定是故意的障眼法。至于船只吃水甚深,往船舱中填一些如石头、沙土之类的,也能蒙混过关,装出兵卒都藏在船舱内的模样。”
韩升拍手一笑,“不错,公子此言,也正跟下官的心中猜想,并无二致。”
说到这里,倒有一个疑惑:“只是,这些燕军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又为何会征调如此多的民船?万一真的是援军,可就需要重视一番。”
田彭祖彷佛智珠在握,眼中透着光芒,澹澹道:“不必疑神疑鬼的,以我猜想,沿岸装神弄鬼,又在假装增兵的燕军,应当是从南岛驻扎的燕军。邓忠于南岛上可能也有二千人左右,看来是柳志见我父亲率三万大军围攻掖县,情急之下又命人使出这样的鬼蜮伎俩,准备引起诸县的惊慌。”
韩升惊叹不已,“原来如此。”
斥候犹豫片刻,苦笑道:“卑职总觉得这次不是虚的,船上似乎真的有大量兵马——”
田彭祖瞪了斥候一眼:“混账,当初若不是夏侯玄被骗,岂会把掖县给丢了?若是同样的当,能被骗两遍,我等也不需再与敌交兵了,引颈就戮便是。”
斥候人微言轻,不敢再说,垂首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