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很快就借着迅速的攀爬冲上城去,城头的魏军跟乡勇吓得惊慌失措,一连七八名燕军跳上城头,挥刀舞盾的乱杀,紧跟着的是陆续顺着橛子箭爬上来的燕军,配合得天衣无缝。
只要有一人登城,立即守在一旁,等待援军登城,不给敌军阻挠的机会。
很快地,三面都登城了一个百人队,三百名燕军一经登城,便如砍瓜切菜般乱剁,直杀得魏军丢盔卸甲。登时让整个城头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受制于城头的空间有限,燕魏二军混杂在其中,你撞我一下,我踩你一脚的接踵摩肩,魏军大多是乡勇扩编的,并无甚战力,便如乌合之众般的乱挥乱砍,反观燕军则训练有素,把胡乱冲上来的魏军乱刃斩杀。
程喜下令截住登城的燕军,幸好也是督战队拉开了一段距离,魏军不顾一切的向城头射箭,来不及闪避的乡勇连带燕军也一并死于箭下。
夏侯玄也不免吃了一惊:“那可是我们的兵——”
程喜神色不变,沉声道:“守住城头要紧,大局为重,自己人杀自己人也没什么。”
不分敌我的乱杀倒是挡住了燕军的攻城战,魏军、燕军都不敢置信,攻击敌人也就罢了,自己人居然也不分青红皂白。
二千督战队可不去管别的,一律乱箭射杀,将混杂的三百名燕军跟千名乡勇都射杀了。
柳志虽然看不见情况,却也瞧见城头上乱箭齐飞,暗想:“奇了怪了,我军直冲上去,按理来说双方兵卒混杂近战,除了贴身肉搏之外,用弓箭乱射岂不是连自己人都杀?”
正准备加派人马攻城,可抬头看了眼天色,即将天亮了。若是不撤兵,魏军就能瞧见远处的“燕军大阵”不过是一堆稻草人而已,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前思后想,当今命令三面的燕军撤兵。
三军将士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缓缓退散。柳志朗声道:“夏侯玄,我给你两日时间,你如再不开城带头投降,我便率三万将士强行攻城。若现在投降,我不杀你,亦不伤城中一人,对待百姓秋毫无犯。要是等城破了,刀剑无眼,不要平白无故地害了百姓跟你一齐赴死。”
夏侯玄脸色难看,不知所言。
燕军很快退却,柳志、阎诩、柳曲三人趁着夜色,命燕军把稻草人都搬走,毕竟天一亮谁都瞧见了。
程喜苦笑道:“这燕贼当真厉害,只是数千人攻城,便能让咱们左支右绌,若是数万人齐攻,我等是守也守不住。”
夏侯玄伸掌在女墙上重重地一拍,冷冷道:“先给他得意一时,等田豫大军回防,他必死无疑。”
程喜擦了把头上的汗,腿肚子都在打颤了:“将军,柳志就是趁着田豫没有回师救援才如此说的。两日时间,田豫回到掖县都不止两日,这完全是逼迫我们开城投降啊。”
“我堂堂大魏的西征将军,难道要我投降于此人?”
夏侯玄大怒道。
程喜忙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不需要将军出城投降,咱们可以撤出城外,向北海郡栖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才是明智之举啊。”
夏侯玄露出犹豫之色,说道:“如今三面被围,只有北门可走。”
“将军,不能再犹豫了。”
程喜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可又不能露出不满之色,低声道:“只要有机会逃离,才有一线生机。”
夏侯玄摆了摆手,神色暗然的转身离去。
南岛。
斥候马不停蹄的乘坐快船,抵达了田豫所在的大船,赘述掖县所面临的窘境。
田豫听完后脸色诧异,皱眉道:“你说燕军围攻掖县的大军有三万兵力?”
斥候道:“正是,目前掖县危急存亡之秋,西征将军跟青州刺史都在城中,一旦城破,后果不堪设想。夏侯将军下令要田太守放下一切大小事务,回援掖县。”
掖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乃东来郡的治县,一旦被攻下,从民心上跟地势险要的问题上,魏国都要蒙受巨大的损失,更别提此时城中还有田豫的二位顶头上司。
田豫皱眉不答,思虑了好一会儿,仍是平静无语。
“这不可能。”
田彭祖率先站了起来,反驳道:“定然是情报有误。虽说我军没有夺下岛链,可这片海域仍有派遣小船巡逻,根本连燕军的一点影子都不曾瞧见。你说燕军增兵九次,我怎得完全没瞧见呢?”
斥候脸色微微一变,“燕军增兵九次,人所共知,天天有人看见燕军从沿岸登陆。阁下派兵巡逻于海上,都不能察觉,那可当真是失职了。”
田彭祖登时急了,皱眉道:“这不可能。”
“行了,不要多做争论。”
田豫瞪了一眼儿子,对斥候道:“你先行一步,回去告知夏侯将军及程刺史,我们父子即可启程,回师救掖县。”
田彭祖还想再说,被父亲严厉地瞪了一眼,立即闭嘴。
斥候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田豫固执的不愿回援,没想到如此爽快地答应下来,当即点了点头:“烦请田太守尽快回师,否则危在旦夕。”
说罢,出了船舱,跳上快船离开。
田豫目送着斥候离去,喟然长叹。
“父亲,连你也相信燕军当真有三万大军驻守在掖县了么?”
田彭祖不解地问。
他看了眼儿子,彷佛苍老了好几岁,皱眉道:“我信或者不信,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夏侯玄跟程喜二人信了。此二人才是秉持青州兵权的人物,我听命于二人的话,不管是对的也好,错的也罢,总之是一定要听的。”
田彭祖更是不可理喻,摇头道:“孩儿不这样认为,燕贼必是用了什么奸诈之计,哄骗了夏侯玄跟程喜二人,逼我等退兵去救。其实以掖县之坚实,便是真有三万大军围攻,也不足为虑,可以撑上许久。只要父亲坚决不回师,等夺回了岛链再走,而事实大白于天下,燕贼其实只是虚有其表,夏侯玄也不敢怪罪父亲。”
田豫仰天大笑,笑声中殊无喜色,叹道:“你还年轻,识得兵法,不识得人心。即便夏侯玄事前怪罪于我不回师救援,事后真相大白,发觉我是对的,他是错的,你道他会嘉奖么?恐怕我田氏都将就此葬送。为人心高气傲者,最忌惮的便是此事,不论对或者错,田氏都很难保住。”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若是只有为父一人,为国尽忠,即便事后遭到夏侯玄、程喜的清算,也就罢了,可关系全族之事,为父再怎样也不能冒险。只听命于夏侯玄的命令,即便他是错的,事后也绝无理由怪罪于我。”